这人怎么来了?
陈十鸢皱眉看去,来人一身玄衣,微躬身拱手:“自殿下落水后,解某还未登门问候,今日见长公主生龙活虎,着实替陛下开心。”
来人是朝堂上只手遮天的摄政王——解行舟。
陈十鸢面上的厌烦更深了两分,她一向看不惯这假惺惺的摄政王,又被不着痕迹的阴阳一通,陈十鸢心底的厌恶更深了。
“还得是摄政王啊,这京城中的一草一木怕是都逃不过您的视线。”
她前脚刚爆出张文忠并非东海候亲生子,摄政王后脚就出现了。
这是京城最为偏僻的角落,又不是他摄政王的后花园,哪就那么赶巧?
是不放心他侄儿张文忠外出,专门派人盯梢,还是早就发现她办的笔书斋,一直在守株待兔?
还跪在地上的张文忠如蒙大赦,满心欢喜地抬起头,“舅舅”二字还未说出口,就被摄政王一个眼神扫过,堪堪卡在喉咙里。
“只是解某才疏学浅,对公主刚才那通言论,还有少许疑问。”
解行舟淡淡地扫过张侄儿,脸上挂起狐狸样的笑,吟吟地望着长公主。
陈十鸢岂能不知解行舟肚子里是什么坏水,但她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脸上扯起微笑与摄政王较劲:
“是吗,天底下还有摄政王您不知道的事儿?”
“殿下方才斩钉截铁道笔书斋并无做犯科,主谋之人亦不该被押送廷尉,可汤襄政法三十二条,任何人不得以口述、抄写、张贴布告等形式传播朝廷机密、朝臣章奏以及宫亲私事,违者,一律交由廷尉审决。”
陈十鸢脸色一变。
“笔书斋公然张贴布告,公告宫亲私事,每日吸引上百人围观,实在有违汤襄法令。”
不待陈十鸢反应,摄政王已经抛下了不留情面的两个字:“笔书斋主笔白尧,公然违抗汤襄律令,带走,交由廷尉审判。”
府兵得令,压着白尧的胳膊往前走。
“等会儿,你们放开他!”陈十鸢终于乱了阵脚。
白尧被押送的府兵扭成了个别扭的姿势,但他强撑着力气回头,目光落在了文姐身上,接着移到陈十鸢脸上。
哪怕知道眼前人是汤襄长公主,白尧还是习惯旧日的称呼,他道:
“元哥儿,你……你帮我照顾好文姐。”
“解行舟你放肆!笔书斋主谋是我,要带也是带我走,放开他。”
“舅舅——”张公子有些犹豫,他还是怕这位长公主的。
彼时摄政王已经转过身去,不听亦不答。
“你——”
眼见府兵带着白尧走,陈十鸢终于安不下心了,她三步并作两步一手扣住摄政王的手腕。
“解行舟,不许带他走。”
公主身形略矮,仰头拽住一身玄衣的摄政王,摄政王被那力道拽得回身俯视。
两人竟然就这样定住了。
张公子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这与礼不合,男女授受不亲。”
【叮!摄政王解行舟素有洁癖,一日需沐二次。】
陈十鸢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一阵春风拂过,吹散了陈十鸢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稚气未脱的眉眼还看得出柔和的线条。
解行舟神色微变。
“主笔是本宫,办笔书斋的人是本宫,既然要押送廷尉,连本宫一同送去不正好?”
解行舟抽手:“殿下,解某也是按法令行事,由笔书斋走出的人是白尧,被看到张贴布告的人也是白尧,不可因殿下一言而改。”
解行舟既然能做到摄政王的地位,自然不是据一腔谨遵法令的公正之心做到的。
把长公主压到廷尉听审?
别说摄政王了,就是那只知道逛勾栏喝花酒的张公子也知道只是要掉脑袋的事。
“至于是否合乎汤襄律令,臣相信,廷尉一定会带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道玄色背影消失在巷口。
浩浩荡荡的人马押着白尧走远了。
白尧的发妻,文姐一抹额上的汗,扯出一抹勉强的笑:“这小子,做事总是那么不稳当,我就知道他得出事儿,这次也算给他长教训了,免得天天冒冒失失——”
忽然话题一转,文姐又满脸忧愁:“这初春乍暖还寒,他出来也没穿件暖和点的衣服,也不知道廷尉让不让人送……”
陈十鸢转头看时,文姐的泪已经流了满脸。
她仍像擦汗那样,随手一抹泪:“我真是,让殿下看笑话了。”
“文姐,我——是我害白尧进去的,你放心,我一定让白尧完完整整地出来。”
陈十鸢反应过来,扶着文姐坐回屋内。
陈十鸢道:“文姐,你还怀着孩子,眼下白尧又不在身边,先去我那边吧,也方便养胎。”
她与笔书斋的关系已经暴露,她怕放文姐一人在这,会招来不必要的报复。
“我……”
文姐不自主地越过纸窗,看向小院。
这是文姐与白尧的小家,院门口的小篱笆是白尧扎的,文姐插的花;院中有一只编了一般的小车翘着竹藤,那是白尧给未出世的孩子做的。
但文姐又对上陈十鸢的视线,毫无拒绝余地的目光,让她心下一怔,“好,谢谢殿下的照顾,让我先收拾收拾好嘛。”
陈十鸢理解文姐的心情,夫君刚被带走,难免睹物思人。
便点着头退出去,将空间留给文姐。
“文姐,一个时辰后我派府里的人来接你。”
说完这句话,陈十鸢便不再停留,坐上马车去宫中了。
她作为公主,又刚刚暴露了自己与笔书斋的关系,廷尉那边不好直接出面安排。
再加上廷尉在那吃饱了撑的摄政王带领下,一心一意地彻查热搜榜。
她只能从头入手了。
一切希望寄托给这原身的好皇兄——少年天子——宣统帝陈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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