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立片刻,而后双手缓缓伸向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霍殷。
“啊——”
霍殷飞快睁眼,他自那人进门就有所察觉,不动声色但身体紧绷,感觉到她将手伸向自己脖颈处,终于忍不住紧张地放声大喊。
“鬼叫什么。”那人开口,声音丝毫没有被发现的慌张失措,反倒莫名有些熟悉。
霍殷裹着被子瞪大双眼,借窗外的月光隐约看清了来人的身份。
是姜苡。
深更半夜的她鬼鬼祟祟摸进自己房间做甚?
他满心疑惑还未开口问,姜苡接下来的举动就回答了他。
只见那双莹白的手搭在他胸前,将被子提至霍殷颈间,又替他掖了掖四面的被子,将他整个人紧紧裹住。
眼前这人是姜苡,又不是姜苡。
霍殷微微叹气。
因为姜苡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眼前这个是被体内未吸收完全的杜母死气影响的姜苡,是满心满眼都是母爱,将所有人当孩子呵护的姜苡,所以才会深夜偷偷来看他是否盖好了被子。
“你不会轮流给寺中所有人都盖了被子吧?”
姜苡动作一滞,转身走到身后的椅子上坐下。
“你当我想啊,你是第二个,噤声睡得沉未曾发现。”她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就没什么法子能解决吗?”霍殷也坐起身,睡意还未完全消散,懒散的倚靠在床头。
“若是有,我此刻还会坐在这儿?”姜苡冷冷反问。
霍殷盯着她看,却只能描出她的大致轮廓,脸上的表情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你不快乐?为什么?你已经拥有凡人想要的一切了,数不尽的财富,人人敬畏的地位,高深玄妙无人能及的道法,住在国寺中有重兵保护,连皇帝都要给你几分薄面,甚至……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霍殷眉头紧锁,几日来的相处加上平日里听过的与她有关的市井传闻,他自认对姜苡已经有八分认识了,可他还是觉得他不懂她,像一缕烟,捉摸不透。
他这话并未说完,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她为何还不满足,已经偷走了四十年的生命,为何还要再次逆天改命,宁愿将怨心封印在自己体内承受万般痛苦千般苦楚,也不愿放手离开。为何成为了现在这般身不由己冷心冷情的人。为何成为了世人唾弃的妖女。
“呵,凡人想要的一切……”她轻笑一声重复着他的话,隐约带着几分嘲讽意味。
霍殷心头一紧,他脱口而出的凡人,未曾注意将自己变成了局外人,不会被她看出了端倪吧?
姜苡却好似并未发现他话中的怪异之处,低声道:“可我从未拥有我想要的啊……”
听了她的话,霍殷一怔,心底忽然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生长,直到将他的一颗心塞的满满的,快要裂开来,一瞬间他呼吸有些不顺。
是啊,他一直以为当初那件事对她来说是上苍的恩赐,是再幸运不过要感激不尽的事。他从未想过,自己年幼无知时犯的那个错,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究竟是她想要的吗,他霍殷又凭什么高高在上的审判她的命运,他又是否一直在以此为借口安慰自己?
“多久了?”他说的没头没尾,姜苡却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
姜苡垂眸不语,沉吟良久才站起身走向门外。
“久到……我已经记不清了……”她的话轻飘飘的说出,好似只是说给自己听并未想要叫他听见,连霍殷都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她推门踏出屋子,远方天色刚露鱼肚白。
天,快亮了。
“叮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