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亮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尘。
陆瑶珂站在屋外静静等待，她怎么也没想到，仪真县的那位神医，竟会是魏大夫。
情况紧急，她只得抛开过往，请求魏大夫帮忙，魏大夫果断应了，一路同她回到江都。
自见到魏大夫后，陆瑶珂便有些心绪纷乱，强压下心底的杂念，她吩咐玉霜先回去歇息。
半个时辰后，魏大夫出来后，面色沉重地朝她摇了摇头。
有那么一瞬间，陆瑶珂似乎回到了侯爷离去的那一晚，那时魏大夫也是这样朝她摇了摇头，可两道身影却已经无法重合。
现在的魏大夫变了很多，不仅仅瘦了、肤色深了，连身上的气质都沉寂了许多。
陆瑶珂瞥了一眼门口躲着的小小身影，引着魏大夫去了前院。
廖云祺躲在门口，看着身旁一言不发的姜郁，紧抿着唇拉起他的手，低声道：“郁哥哥跟我来！”
说着拉起姜郁出了屋子，从另一侧绕到了前院，远远瞧到两个大人进了正厅。
姜郁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同她一起悄悄走到正厅旁侧，再次躲了起来。
里面的对话声传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江都？”
“......你怎么去了仪真？”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屋内安静了一瞬，才又有人开了口。
“自那日之后，我便游走各地行医，前段日子才到了仪真，没想到会遇见你。”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陆瑶珂一时沉默了，她没想到魏大夫突然就提起那日的事情，那日的告别实在谈不上正常。
魏大夫似是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对，忙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说罢又有些后悔，他不该解释这么多，可转念又不甘，他离开京城这么长时间，也算见惯了生死，可不知为何，一见到陆瑶珂，他心中的丘壑仿佛瞬间都被不安掩藏，他又变成了那个微不足道的魏大夫。
他太久没有见到她，还以为自己早已将她抛在脑后，然而不过一句话，那些压在心底的思念就无所遁形。
陆瑶珂没有接话，她错开魏大夫的视线，道：“我日后不会再回京城了，如今我只是姜氏书斋的主事，今日的事还是要多谢你。”
魏大夫微微一愣，他原以为陆瑶珂只是来这里探亲或是游玩，却没想到她似乎连身份都变了。
“那方才我还瞧见侯府的三小姐......”
“魏大夫。”陆瑶珂打断他，“你认错了，那是我女儿。”
魏大夫一瞬反应过来，她不想让旁人知道她原本的身份，她已经和安庆侯府剥离了吗？但侯府三小姐又怎么会变成她的女儿？
心里的疑问重重激起，魏大夫只有震惊，却不知门外躲着的小人亦同他一样震惊。
不同的是，那小人心里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委屈溢满后的释放。
廖云祺躲在门口，一双眼睛已经盛满了泪水。
这时手心被人轻轻捏了捏，廖云祺转头看去，只看到姜郁紧绷的唇角。
屋内，陆瑶珂再次确认道：“夫人和老夫人的病，真的再无他法了吗？”
方才走到前院的路上，魏大夫已经跟她说明了情况。这些日子夫人和老夫人的情况愈发糟糕，她虽心里有了准备，但亲耳听到魏大夫说出真相，却还是无法接受。
魏大夫点了点头：“怕是再撑不了几日了。”
陆瑶珂脸色苍白，她下意识便想该如何跟姜郁说明这事，却不知这事已经如晴天霹雳一般落在姜郁的头上。
姜郁双眸通红，几乎咬碎了后槽牙，才让哭声淹没在喉间，他不明白，这世道为何对他这么不公。
爱他的人，一个一个都要离他而去。
姜郁左手握着拳，紧紧抵在门框，他最不喜欢的便是一个人，但自从父亲去后，母亲和祖母忙于书斋的事情，他几乎日日都是一个人被关在房中。
可从此以后，他不用再被关，不管走去哪儿，也只是他一个人了。
“郁哥哥。”
抵在门框的拳头忽然被一只小手抚上，那只手小心翼翼地，仿佛想要给他温暖。
廖云祺轻声道：“郁哥哥，我会陪着你。”她睁着一双极漂亮的眼睛看着他，那双透亮的眸子里，只有坚定。
后来的很多年，姜郁都记得这双眼睛，那份坚定伴他走过漫漫长夜。他也将她的承诺放在心底许多年，分明是儿时的一句戏言，他却当了真。
送走魏大夫后，陆瑶珂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听玉霜说祺儿已经睡下，陆瑶珂想了片刻，还是朝祺儿的屋子走了过去，她想看看她。
静谧的夜色中，陆瑶珂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刚迈入门槛，一道小小的身影便朝她跑了过来，双臂牢牢抱住她的下半身。
陆瑶珂心里一跳，下意识以为是祺儿在哪里受了委屈，刚要问她，却见怀里的小人仰起了头，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
陆瑶珂一愣，便听到她带着哭腔开了口：“娘亲，你终于肯认我了。”
心里仿佛有一块塌陷了下去。
陆瑶珂怔怔看着双眼红肿的祺儿，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滞了。
她等这一声娘亲，等了太久太久。祺儿渴求的眼神仿佛在陆瑶珂心底慢慢地挠，挠得她又痒又酸涩，她原本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又或者是她根本就没有勇气，可最终迈出第一步的那个人却是祺儿。
她庆幸自己有这样的女儿，又自责没能早些告诉祺儿真相，反倒让祺儿委屈了这么久，复杂的情绪交织翻涌，最终陆瑶珂蹲了下来，将祺儿紧紧抱在怀中，哽咽一声：“哎。”
廖云祺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母女二人流干了泪相拥而眠，在这个寒冷的夜晚，给了彼此最大的温暖。
*
第二日，陆瑶珂便知道了姜郁和祺儿偷听的事，她原想去找姜郁说说话，但他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陆瑶珂在门口徘徊片刻，终究还是作罢。
让他一个人想想也没什么不好。
姜夫人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