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珂静静听着,浑身上下都冷了下来。
兰儿忽然无力地笑了出来:“主子不用替我担心,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已将此事埋在心底,若不是哥哥忽然发现不对,恐怕我也不会再向任何人提起此事。”
陆瑶珂心像被人撕开一样痛,她原不知道,这位看似乐观的姑娘,竟经历了这样非人的遭遇。
心痛之余,她又觉得此事甚为怪异。
朝内早同一些邻国建立贸易关系,是以京都有外族人算不上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两个外族人躲在大觉寺的山里,听兰儿的描述,若不是她走错了误闯进去,这位置怕是一般人都瞧不见的。
更何况两个外族人、以及那个京都人,不过是被兰儿听到了谈话,就要置兰儿于死地,可见他们所做的事是非常隐秘且危险的。
兰儿说罢又补充道:“我方才忘了说,其实我进到那木屋之前,隐约瞧到木屋后面的竹林中放着许多木箱,而且我敢肯定,那里不止住着这两个外族人,因为那木屋外的灶台旁,叠放了许多瓷碗,约莫得有一两百个。”
“一两百个?”陆瑶珂当下觉得事情不对,这大觉寺的山里,怎么会住着这么多人?
兰儿点了点头:“我总觉得事情怪异,是以一直没有告诉哥哥,我怕他一冲动便寻了人家去,命也要丢在那儿了……”
陆瑶珂抚上她的肩头:“你放心,我会给你哥哥说清楚。但是兰儿,这事恐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兰儿茫然地问道:“主子想到什么了?”
“我朝素有规定,来京的外族商人需得拿路引入住指定客栈,可那两人住在山里,住的时间似乎还不短,又与京中人士暗中来往,此事怕是关乎国家大计。”
陆瑶珂神色严肃,兰儿震惊道:“可这事已经过去快六年了,也没听说京都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陆瑶珂摇了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再跟我说说当日具体的情况,但凡是你记得的,都不要落下。”
兰儿抿了抿唇,也不由得正色,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
没等陆瑶珂开口,兰儿便道:“主子,若这事当真十分紧要,你不必考虑我,能把坏人缉拿归案却是最好。”
陆瑶珂微微一惊,随后握着她的手道:“你放心。”
*
陆瑶珂知道这事紧急,没有耽搁便去找了齐荀。
然齐荀此刻刚巧收到京中传来的密信,看了之后却是大惊。
“我有事与你说。”
“我有事与你说。”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齐荀双眸幽深,看着她道:“你先说。”
陆瑶珂注意到齐荀正颜厉色,她想说的这件事却更紧要一些,遂开口将大觉寺的事说明,隐去了兰儿受害的部分,只道她是意外撞见。
齐荀听罢心中却是一震,方才他从京中收到的消息,正是瓦剌边境忽起战火,五皇子请求圣命,求圣上派军出征!
齐荀当下对故事中的人有了猜测,以及那人的意图,他也摸了个大概。
事关一国之安危,万事不可马虎。
齐荀稳了稳心神,道:“木屋里的那京都人,她可还记得长相?”
陆瑶珂点了点头:“应当记得。”
齐荀很快备好笔墨,在纸上将五皇子的样子简略画了下来:“拿去给她瞧瞧。”
陆瑶珂微微讶异,她不知齐荀还会作画。
没有停留,陆瑶珂将画拿到了兰儿面前,看到兰儿表情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没错了。
兰儿缩着肩,身子微微发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转过头看向她:“就是他。我不会认错。”
陆瑶珂心中一痛,她在心里暗暗想,这一辈子,只要她还在,便必定会护兰儿周全。
一刻钟后,齐荀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单手负在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瑶珂刚刚才从齐荀口中知道陷害侯爷、派人追杀她的那人究竟是谁,齐荀原还不是十分确定,直到她今日告诉他这事。
一切事情才对上了。
六年前,恰是瓦剌一战结束后。
那之前,五皇子与廖三爷勾结瓦剌一族,想将侯爷害死在战场。瓦剌人出现在大觉寺,恐怕也是当年战役结束后,五皇子答应瓦剌人的条件。
至于大觉寺,约莫只是他们当中的一个据点。
而这不过是五皇子夺位大业中准备的一步棋罢了。如今瓦剌战事起,也是五皇子的安排,六年的时间,足够他筹谋。眼下恐怕五皇子万事俱备,才趁此机会将京中的军队调走,如此关内护卫空虚,是他上位的最佳时机。
然而陆瑶珂的话本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怕这么长时间的筹谋出了变故,才对陆瑶珂下了死手。
眼下瓦剌战事的消息传来,怕是五皇子已经等不及了。
大觉寺的瓦剌人,应也是他东风的一部分。
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又已经暗中囤了多少兵力?
齐荀不敢再想。他必须要阻止圣上下令。
“我要回京一趟。”齐荀转过身道,“万不能让他奸计得逞,如此国之危矣!”
陆瑶珂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不禁道:“可你们还有什么法子阻止圣上发兵,若按你所说,如今京中定然已经危险重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齐荀走上前,将陆瑶珂紧紧搂在怀里,“我知道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若我不去,这世间动荡,你也不能安稳度日。”
“瑶瑶 ,相信我。”
陆瑶珂心中微滞,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第一次她感受到,她的灵魂在为他轻轻震颤。
不等第二日,客栈前,一众暗卫整装待发。
晚霞染红了天边,齐荀站在马旁,冷峻的面庞也被霞光照耀。
看到这样昂扬的齐荀,陆瑶珂心神微颤,走上前道:“药我已交给他们了,每日一帖,你不要忘了喝。”
齐荀唇角噙着笑,忽而一把将她拉到怀中,守在一旁的侍卫都默默低下头,陆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