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此时的司马瑛是坦荡的,磊落的,甚至当真带着一点道骨仙风的潇洒。
她轻轻抬起头,争取平视申屠景,缓声道:“世间阴阳相生,有阳必有阴,不过谁强谁弱罢了。圣上有龙气护体,自然百邪勿侵。而女子天生属阴,若再心旌摇荡,自然难守本心,更易被外物所侵。”说着看了申屠景一眼。
这一眼落在在座众人眼里,却解读出了完全不同的意味。
钱太后是被戳中心事。按理来说申屠景是皇帝,他的寝殿内不可能有任何邪祟。可是,赵璃命人在皇宫布了囚龙大阵,吸取申屠景身上的龙气。申屠景龙气日衰,本该在近日“病故”。
只没想到申屠景或许当真有些天命,命倒挺硬,至今无事。
倒是可怜了,她们这些女子,八字本来就轻,又遇上阵法,可不是得受些无妄之灾吗?对的,肯定是这样。不然怀玉那贱蹄子,死了这么些年,不见她闹事,怎么近日偏偏不太平起来,夜夜要寻自己报仇?
思及此,钱太后倒愈发相信司马瑛真有些本事了,不由把心底最后一点疑惑也消散了。
而钱骏和钱越对视一眼,都被司马瑛的胆气所摄,还真是个世外高人啊!
本来司马瑛虽获李延年亲自引荐,可她又实在年轻漂亮,二钱难免以为李延年或许是被美色所惑。
若非司马瑛当真治好了钱湘,而钱太后又实在被曾经的贴身大宫女怀玉“鬼魂”缠得没办法了,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二钱这才冒险带司马瑛进宫。只是心里难免打鼓,又见申屠景半点不信邪祟之事,也怕是钱太后做贼心虚,不由更加惴惴。
直到听见司马瑛回答,心头大石才算落下。
虽然他二人乃朝廷大员,适才听了申屠景问话,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喏喏难言,一时思量不出应答。
不曾想这位游走于京城贵妇之间的女道竟能回答得这般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且正好引出他们所求。
看样子李延年诚不欺我!这位仙子当真是高人!
至于申屠景嘛,他自然是恨不得站起身给司马瑛拍掌叫好!却还得强忍激动,冷脸道:“胡说。这泰安殿住过这么多帝王,来过不知多少女子,怎不见出过撞邪的事?子不语怪力乱神!母后,焉能听凭一己之谈?”
“你——”申屠景哪曾用过这般责怪的语气与她说话?钱太后气得简直要吐血!
怎么你自以为送了赵璃一道赐婚圣旨就抱上了他的大腿,要把自己老娘一脚踢开吗?无知小儿!你那泰安殿就是有邪祟,你身边伺候的人没一个安好心的,你当那福海是白死的吗?
钱太后气了个倒仰,嘴唇张了又张,骂人的话憋在嗓子眼儿。
底下承恩公钱骏急得眉眼乱飞,疯狂给钱太后使眼色,劝她忍住。
钱太后双拳都攥紧了。
申屠景到底孝顺,见钱太后气得不轻,不由缓了面色,找补道:“既然母后心中有疑,不若请国师进宫看看?”
不曾想这一句话,却是又捅了马蜂窝。国师是谁?危古!
危古是谁?危古就是胆敢布下囚龙大阵,要断了你申屠氏龙脉之人!
别说钱太后已和赵璃闹翻,便是没有,她也不敢轻易请危古出手。谁知道他有没有阳奉阴违,暗暗布下旁的杀手,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时候自个儿并钱家恐怕也如申屠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可!”钱太后面容急切,脱口而出。
她这情态实在蹊跷,不止申屠景,连二钱都起了疑惑。
谁不知国师乃世外高人,是赵璃亲自三顾茅庐方请出山的。
哦,因为赵璃!二钱自以为是地点点头。
申屠景却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反问道:“为何不可?母后究竟要做什么?您不与朕说清楚,恐怕事有不逮。”
钱太后也知今日之事恐怕不得善了,忽然如拔了塞子的水瓶,汩汩流出眼泪来。
“我儿糊涂啊!你怎么就答应了赵耿联姻呢?你可知赵璃已经把持朝堂大权多年,耿飞鸿军中威望更是说一不二。这两人若当真联手,还有咱们母子活路吗?”钱太后声泪俱下,声情并茂,可谓十分感人。
二钱跟着面有忿色,泪光盈盈。
独申屠景和司马瑛神色不变。
钱太后见申屠景并不动容,指着钱越加码道:“你表舅不就是实例吗?他又何尝得罪过那赵璃?不过是因为哀家一时心血来潮带钱丫头来见你,害了那丫头不说,还连累你表舅被赵璃记恨,竟然在朝堂上公然算计他!不仅令他夫妻失和,连信安侯都一道离间了。要知道信安侯可曾掌南越三十万兵马,是最偏向你的武将啊!”
这话就不对了,信安侯是掌南越三十万兵马不错,可却不是偏向他的,而是钱家三太爷早有远见,给外戚钱家留的一道保命符。
不过赵璃果真好算计,一石二鸟,捅破钱越养外室之事,既绝了钱湘进宫之路,又离间了钱家与信安侯,双方各自为战,便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怪不得钱越之事一出,钱太后立时与赵璃决裂,原来是双方都已图穷匕现。
钱太后生怕申屠景不生气,添油加醋道:“还有端午节那日的落水救人,傻子都能看出来是那赵婉容设计骗耿晏上钩,硬生生逼着耿家吃这个哑巴亏。还不是因为耿大将军是铁杆保皇派!他赵璃这是想方设法挖皇儿你的墙角啊!”
申屠景终于动摇了,有点迟疑地道:“太傅焉是这等人?再说既然耿大将军是铁杆保皇派,有耿大将军从中引导,岂非更能保太傅忠心?”
“你!”钱太后实在想不到他的儿子竟能傻成这样,一时不知是该欣慰从前的水磨功夫没白瞎,还是痛恨自己早先怎么鬼迷心窍,信了赵璃的鬼话,和他一起算计自己的儿子,如今只能自食其果!
钱骏见状,比钱太后还震惊、着急,却不知该怎么说。钱越更加没用。
司马瑛也不知为何钱太后说这种私密话,却不让她个女道士退下,思量片刻,忍不住插口道:“陛下请恕贫道冒昧。却是陛下一时着相了。虽说天地君亲师,然父母子女之爱,乃世间天伦大道,旁的全比不上。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