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可怜,不仅给了臣妇衣食,还细心照料,甚至让臣妇得知举子宴上会有圣驾亲临。臣妇血海深仇未报,只得辜负姐姐一片苦心,将姐姐药晕后换了她的衣裳,乔装改扮骗过孟举子,方混进了这举子宴。”
原来颜默行事十分周全,在派人去寻马氏之前,已沿路命人假扮乞丐做出上京行迹,为的就是混淆视听,此刻被马氏套用在自个儿身上,简直天衣无缝。
而马氏所言被陈氏所救之事就全是杜撰了,为的却是申屠景的一点私心,便是送陈氏一个“孟母”称号,方便将来迎陈氏入宫。
却是后话,暂且不提。
马氏说到此,抬手滋啦一声撕下脸上面皮,露出底下另一张明显美艳许多却是另一种饱经风霜的面庞。
孟景失声惊呼,“你是,你是马姨?怎么,怎么可能?怪不得,怪不得你路上总不说话。”
马氏面含歉疚地看了孟景一眼,又冲申屠景重重一头磕下,“臣妇马氏罪犯欺君,不敢求陛下赦免。只是亡夫一心为国,励精图治,却被治下豪绅商贾设计害死,尸骨无存,遗孀求告无门,更被卖为官妓。而那杀人害命的商贾只因得了当朝宰相赵璃和赵旭父子的庇护,就仍然逍遥法外、继续鱼肉乡里,称霸一方,法理何在?天理何在?此等千古奇冤、血海深仇,臣妇若不能洗冤报仇,便是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也不罢休!”
马氏双手捧心,目光如刀,字字泣血,死死盯在申屠景面上,只求一个说法。
马氏语声太痛,遭遇太惨,话里的意思又太过惊人,整个福丘隰原都静了下来。
没有一个人敢在此刻发出一丁点声音。
“李延年,大理寺可曾复核过山阳县令仲孙安死亡案件?”在一片寂静之中,申屠景回望马氏良久,却并不承诺是否要为她做主,只开口询问道。
“不曾。”李延年起身回答,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找补道,“虽、虽已时隔多年,然臣记得此案,当时报上来的是山阳县令进山途中马匹受惊,失足落崖,尸骨无存。”
“吏部和都察院呢?外任官员意外生死,如何处置?”申屠景淡淡看了李延年一眼,后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对今日之事本有准备,只是,他布下的棋子还未出动,而山阳县令仲孙安之事,与他也有瓜葛。他确实是布下了必杀之局要置赵旭于死地,却不想陪上自个儿的性命。
只是马氏既出,却由不得他了。
被点到名的吏部尚书曾延和左都御史季元正对视一眼。
季元正示意曾延先回答。
曾延先抬手擦了擦额上冷汗,借着手掌遮掩,瞟了瞟赵璃。发现赵璃早没了之前闲适姿态,双眼直勾勾盯着马氏,联想今日一路上重重关卡,曾延明白赵璃还是失算了。
事已至此,曾延只得先明哲保身,恭声道:“因山阳县地处偏僻,确实山路难行,仲孙安身为北人,赴任未久,不熟路况,实有可能意外失足。且从前并不曾听闻山阳县内有豪绅横行,吏部并不负责查案,亦未曾听闻过有人上告,便只如常处置,只在其后选派了新的县令。继任县令目前仍在山阳任上,并不曾见该官员上奏言及山阳县有何异常。”
曾延倒是推得干净。
申屠景眼皮都没抬一下,接着问:“继任官员姓甚名谁,是何履历?”
曾延突然卡壳了。
好死不死这继任官员是赵旭的小舅舅,一个目不识丁,靠着赵璃和捐官上位,专门派去当摆设,就负责给赵璃舅家刮地皮的家伙。
而仲孙安却是他们那科的传胪,正经二甲出身。
两者对比,吏部这选派,就是没问题也变成了有问题。何况当初曾延也确实是得了赵璃暗示,刻意如此安排。
曾延有心拖延,避过这阵风头再说,可是申屠景哪肯轻易放过他。
“天官若是事务繁多,实在记不住,朕不介意等一等,总有记得住的人愿为朕解惑,分忧。”申屠景冷冷道。
旁边季元正衣袖微动,像是要说话。曾延立刻开口道:“微臣惶恐。继任者是,是水霍,是个捐官。”
“哦?姓水?还是个捐官?”申屠景终于抬起眼皮,看了看曾延。
曾延闭了闭眼,把后半句话也说了出来,“是赵相的舅舅。”
“原来如此。”申屠景道。
赵璃蓦地起身。
申屠景挥手示意他坐下,“赵相莫急,朕是感叹原来他是赵相的舅舅,怪不得朕觉得这水姓耳熟。”
赵璃:……
百官:……
还没出茅庐的众举子:我们都觉得圣上您在阴阳怪气赵璃,并且有证据。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申屠景却放过了曾延,突然转头质问季元正道:“官员在任上意外死亡,都察院不复核的吗?”
“微臣失职。”季元正直接告罪。
谁也没想到,季元正上来就认了罪。
“臣属下有一巡路御史,确曾发现山阳县令死因蹊跷。其妻马氏更是莫名失踪,既不曾回原籍也未继承仲孙安的遗产,且随仲孙安赴任山阳县的随从们均相继离世。那御史便暗地查访。只可惜处处碰壁,没有进展。臣并无实证,不敢妄言案情,故而并未上奏。”季元正道。
比起李延年的一问三不知和曾延的一推二作五,季元正果然不愧国朝良心。
“臣妇有证据。亡夫是查到了山阳县乡绅司寇孝隐瞒大批隐田隐户,拒不纳税,围湖造田并贩卖私盐,私设公堂,包揽诉讼等诸多罪行,且得到线人秘报,亲自带领衙役去抓司寇孝贩卖私盐现行,哪知却是中了贼人诡计,被人刻意引到无人的山沟里,先是乱刀砍死,后才伪装成惊马坠崖。”不等众人感慨季元正真是个高官,马氏已见缝插针道。
“哼!兀那妇人,莫要空口白牙说话,你既言有证据,证据何在?”却是申屠承佑冷哼一声,开口诘问道。
众人没想到此时此刻还有人愿意搅进这滩浑水里,目光刷的移到申屠承佑身上。
申屠承佑却不在乎,十分享受众人目光洗礼,愈发高昂起下巴。
马氏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用层层油纸密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