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得诡异的深山老林中,一抹涓涓细流蜿蜒曲折。
一片枯叶掉落在水面上,慢悠悠地随波逐流,飘过凸起于水道中午的光滑石头,淌过垂落至水下的繁花茂草。
溪水清澈如镜,照映出蓬头垢面的年轻女子:头发散乱,姣好的面容黄一道灰一道,衣裤亦被植物汁液染得五颜六色。
枯叶自本不属于丛林的倒影穿梭而过,立时花了倒影。
艾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神情难掩失望。
她马不停蹄找水喝,半日过去才寻到一处水源,岂料溪水挥发出一股难闻的腐味,怎么看都不是能饮用的样子。
艾晴心有不甘,沿着上游走了很长一段路,酸腐味如影随形。
看来不是路段的问题,而是整条溪流都携带着异味。
艾晴失望不已,无奈的对着水面抹掉脸上和手上沾染的脏污,解开散乱的马尾辫重新束发。
好歹捯饬出人样,她拖着疲惫的双腿离开岸边,怀着希望另觅水源。
一路出奇的安静,自从那只怪物仰天长啸之后,连一声虫鸣都听不到了。
说明这片区域里,它就是王。
艾晴心中一沉,加快了步伐。
动物们一声不敢吭,不代表着它们已经连日搬家,只是暗中蛰伏罢了。
跑路途中,她猝不及防的跟奇形怪状的动物们打过照面,常常是她吓得捂嘴倒退,动物们也惊得僵在原地,嘴里吃到一半的野果掉了它们都一动不动,纯洁又无辜地看着她。
三番两次过后,她已然淡定许多。
艾晴拨开挡路的硕大草叶,再度和一只捡坚果的灰色兔牙獴面面相觑,不禁庆幸遇上的都是草食动物。
正这般想,兔牙灰獴改为目视她后上方,又大又圆的耳朵忽然折成飞机耳。
它箭步弹跳开,一溜烟没了影。
艾晴困惑地顺着它原先的方向望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心脏差点骤停。
后方的某棵大树上,一只绿油油的巨蟒盘踞枝桠间,粗壮如成人腿肚,它朝她所在的方位探出上半身,长有数个犄角的蛇头蓄势待发。
它不如之前河边那条鼻子长肉瘤的黑蟒巨大,也没长不好惹的一对前爪,相对来说,它比鼻瘤黑蟒更像蛇。
可这条绿色犄角蛇身体构造奇异,鳞片的间隙长出一根根骨状倒刺,有些倒刺的顶端冒出类似毒牙的锐刺,可伸缩的锐刺越来越长,有的渗出透明的液体。
犄角蛇紧盯着她,金黄的竖瞳映着她惊惧的面庞,颇有势在必得的气势。
艾晴头皮麻发,掉头就跑!
她仓惶逃命,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证明犄角蛇在极速追赶。
拦路的带刺藤蔓划伤了皮肤,有时迎面撞上高处垂下的粗壮树须,疼得晕头转向,加之脚下偶有打滑跌倒,她很快再次仪容不整。
艾晴一刻不停,不知哪来的潜力,跑得前所未有的快。
一追一逃跑出几百米,犄角蛇愈来愈近,眼看就要将她扑倒绞杀,蛇信子捕捉某些气味,它速度骤然减慢。
一无所知的艾晴还在疾跑。
蛇信子快速吐纳几个回合,犄角蛇停止追赶,竖瞳默默注视猎物逃远。
艾晴连滚带爬,直至累瘫在地,才发觉自己暂时脱离危险了。
她挥汗如雨,气喘如牛,呼吸之间胸腔阵阵发疼,尤其双腿十分酸软,使不上半点劲了。
歇了足足十分钟,终于缓过气来,艾晴茫然地打量四周。
按照这几日的经验,森林中地域不同,盛产的草木也不同。
大部分树木过于高大,树冠挨挤在一块,难以辨认其枝其叶,倒是能通过矮些的植物简单辨别是否到过这里。
这个山头长得最多的矮绿植有两样,一种像是某种蕨类,嫩芽毛茸茸的,一长就是一大片;另一种叶子像风雨兰,叶片要大上十几倍,它们结有豆大的果实,有青有红。
艾晴从未见过这些植物,可以肯定自己未曾来过此处。
原来她慌不择路,跑到了陌生的区域。
话说回来,其实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她都知之甚少,谈何区分陌生还是熟悉呢。
艾晴无声苦笑,扶着旁边的树借力站起来,不想手下的触感却是软趴趴的,绝非树干的手感。
她悚然一惊,光速抽回手。
与此同时,“树皮”动了,原本摊成一层薄膜的身体缩成长长的一条节肢动物。
不管是颜色还是纹路,它完全拟态成该树的模样,仔细看都不一定瞧得出来,何况艾晴没细看。
怪虫支起上半身,摇头晃脑,左右两排口器布满细密的鲨鱼齿,躯干在蠕动中分泌出透明的粘液,口器不住地开合,在饥渴地啜吸着什么。
艾晴背脊发凉,发现这棵树的树干有不少疙瘩,定睛一看,这些疙瘩是某些动物遗留的空壳。
从躯壳腐化的程度来看,中招的动物被伪装成树皮的怪虫捕食掉很久了,久到残躯快与树干融为一体,可见那些粘液粘性非常强,还具有一定的防腐作用。
她刚才要是再慢上一秒,怕是整只手都会被它缠上,就像那些中招的动物一样,被它咬破皮,吸走血肉。
艾晴僵硬地远离那只因捉不到食物而“森森”叫的节肢动物,不敢再随意触碰树干。
她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到处是相差无几的景象,实在不知该往哪走。
腹中饿得咕噜叫,今日是阴天,无法通过太阳判断时间,她估算自己出逃了四个小时,或许,比这还要久。
……怪物已经发现她逃跑了么?
艾晴不知道,也不敢想象被它抓到的后果,硬着头皮往前走。
动身之前,她解开绑在腰间的外套。
风衣其实挺碍事,经常被树枝勾住影响赶路的速度,反正已经脏得不能看,而且这里热得不行,根本用不上。
艾晴把风衣卷成球丢弃,往反方向离开。
之后走路果然顺畅多了,她一边寻找水源,一边搜寻地上掉落的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