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拭旗袍上的污渍。细眉不由自主地蹙起,这件旗袍送去干洗,要花上好几十呢。
“小钰姐,我来吧。”顾雪回来,立刻从朱钰手中抢过毛巾。顾雪和朱钰同属于釉海艺术品部门。部门老将手下人多,顾不上实习生,顾雪自打进公司后,都是朱钰在带她。两人经常一起加班干杂活,难免会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再擦也就这样了,你先回去吧。”朱钰见咖啡渍淡得差不多了,便开口这样对顾雪说。顾雪迟疑了下说好,再晚一点,她要赶不上回家的公交车。
朱钰泡了杯茶,重新回到空荡荡的工作区,检阅邮箱里的邮件。釉海企业邮由人事部管理,这个邮箱每天都会被各种寻求估价的邮件塞满。不少民间藏家会发自己藏品的照片过来问价。他们可能也不是真的想卖,就是想来问问市场行情。回了邮件后,大部分都没了音信。这些邮件会被人事部转给朱钰。回邮件,是朱钰的日常任务之一。
朱钰快速回复了几封能轻易辨出真伪,容易估价的邮件,然后把剩下的转给同部门的鉴定专家。手头事情处理差不多了,朱钰揉一揉发僵的脖子,转头看向窗外深沉夜色。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一阵急促铃声。
打电话来的人是张凌,朱镇宇的助理。朱钰接了电话,就听张凌急急忙忙地喊:“朱钰!”
“张助理,怎么了?”
“朱总监喝多了,打滚撒泼,还吐了一身。我拉不动他,你要不过来看看。”张凌的声音中满是着急迫。
“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们才回江城,现在在悦竹。”
悦竹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夜店,距离腾龙大酒店挺近。釉海经常租用腾龙的会议室举办拍卖会。拍卖会结束,釉海客户部组局请各位竞买人去悦竹消遣,已是一套不成文的规矩。朱镇宇对那应当十分熟悉,但朱钰还从未去过。
朱钰一时无言。她是了解哥哥的,纵然家道中落,他的哥哥依然保持着某些富家少爷做派。和客户出去经常挥金如土,喝到烂醉,最后赚的可能都没花的多。
“没有别人照顾他吗?”朱钰问。
张凌吞吞吐吐:“这个局组得突然,现在又很晚……”
“我明白了。”朱钰闭了闭眼,心想朱镇宇交的那些酒肉朋友在关键时刻能靠得住才有鬼。
“麻烦你照看好哥哥,我一会就来。”
朱钰挂了电话,然后披了件鹅黄毛线衫在身上。正值初秋,江城正在降温,晚上风凉,这样装扮正好合适。
系上纽扣,咖啡渍便一点儿看不见了。她照了照镜子,不由自嘲地想,这大概就是真实的生活,缝缝补补,遮遮掩掩。她带上包,叫了辆网约车,然后前往悦竹。
碰上堵车,车行行停停,好不容易挪到目的地。知名夜店的招牌十分显眼,钻石般的耀眼白光照亮门口。朱钰走进门,穿过一楼蹦迪人群,按着张凌给的信息摸到二楼VIP包厢。
朱钰推开房间门,一阵哄笑声响起,恰好掩盖了她开门的声音。浓烈的烟酒味向她扑来。她呛了一口,当即泪眼朦胧。一片水雾中,她看到不少对男女卿卿我我,分外投入。朱钰认出其中几位男士是有头有脸的藏家,手中握有诸多文玩字画,身家上亿,是拍卖公司竞相拉拢的对象。他们揽着的女孩子,各个青春靓丽,不知是被带来的女伴,还是专门在夜晚逡巡的猎手。
朱钰捂住口鼻,过了会儿差不多适应了,才慢慢将手放下。她抬眸在昏暗的包厢内搜寻自家哥哥的身影,但她一无所获。她找不到朱镇宇和张凌,抑或任何一个烂醉如泥的身影。她的目光一点点扫过包厢里的众人。群魔乱舞,但也有人在专心谈事。
“周老板真厉害,以后可得带带我!”
“我朋友也是建筑师,他可是熬了好几年,考上证才开始亲自带项目。周老板真是不得了,年纪轻轻当上老板,还领着一帮有证的干活。”
“可不是,那么年轻就成了行业领头羊,百亿项目接到手软,真是羡慕死人!”
“你要像周老板这样,高中时就开始建房子,现在肯定也能混出头。”
“我哪儿吃得起这个苦!”
角落处,几个男人簇拥着一个年轻男人,有说有笑,奉承之意流转于酒杯之间。
朱钰一阵恍惚,目光随之落在那个年轻男人身上。
昏暗灯光落在他鼻梁一侧,光影对比,将他高挺鼻梁凸显得格外清晰。一道刀疤伏于额角,不太清晰,但令他浓郁英挺的眉眼更显锋利。
他穿衬衫西裤,领口敞开着,有健康麦色溢出,衬衣卷至小臂中部,小臂肌肉隆起,腕上挂着新款格拉苏蒂。
周围人兴致高昂,偏他神情淡漠,笑容轻浅偏冷。他修长双腿微敞,一只手捏着酒杯,闲适地垂落在腿间。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手背上青筋环绕。他看起来像是一尊完美雕塑,脸上身上每一处都不见分毫败笔。
朱钰定定地望着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渗出冷汗的手掌。
似感到她视线,他抬起一双漆黑深邃的眼,没有丝毫遮掩的目光,自她精致灵秀的面庞扫至一双纤细白皙的小腿,不漏分毫。
“今晚运气不错,”他开口,要笑不笑的样子,“碰见位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