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即地狱，做自己就好。”
“呵，也是。”布雷斯吊儿郎当地咬着棒棒糖，“反正，真理又不存在，追求什么，你自己高兴就好。”
鲁迅先生曾经说，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意思是绝望是虚妄的，希望也同样。
真理不存在，那么绝望也不存在，希望也不存在，因为没有什么会是真正的“真实”。
海莲娜突然有些害怕，这仿佛是在告诉她，她的一切，过去吃的苦都是没有意义的，她活着与死亡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一切皆为虚妄，一切都没有意义。
“那样……有什么意义，有什么价值呢？”海莲娜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像濒死之人一样渴求着答案。
突然，海莲娜觉得肩上一暖，是西奥多给她施了一个保温咒。
“但你存在着。”西奥多依旧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海莲娜却没由来地想哭。
一切都是虚假的，正义是假的，黑暗也是假的，绝望是假的，希望也是假的。人生是一场无意义的旅行，但这并不代表这场旅行不存在。
至少，你曾经存活于这世间，这世界，你来过。
“到了。”布雷斯伸出魔杖，一辆双层大巴停在了路边。“喏，巫师巴士，走吧。”
海莲娜点点头，在即将上车的一瞬间突然回头。
“西奥多！”海莲娜大声呼喊着，“存在，有什么意义？”
“存在本身，大于一切意义，它本身就是价值全部。”西奥多这么回答。
有一个旅人，他出生于沙漠，行走于沙漠。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只是看着一望无际的沙漠，想要寻找一处绿洲。
他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的苦。可沙漠真的有边界吗？绿洲真的存在吗？他不知道，他是充满希望还是绝望，我们这些看客也无从知晓。
一切都是虚假的，他的希望是虚假的，他的绝望是虚假的，他所想象的绿洲是虚假的，唯有他走过的路、吃过的苦是存在的，他沿路来见到的风景是存在的。
远方是否真的有绿洲，他真的能否到达绿洲，这些都不一定。但至少，他存在过，他来过，世间有他的痕迹。
这便是他这趟旅行的全部。
海莲娜静静地坐在床上，手里捧着玫瑰花。
“存在即全部”吗？海莲娜其实不太明白。对于她而言，没有意义和价值的东西便没有存在的必要。这种听起来，就像是为自己的毫无价值找借口一般。
但莫名地……海莲娜有感觉到被安慰。
海莲娜俯下身闻了闻玫瑰，闻到了一股奇妙的味道。玫瑰的花香里，仿佛混杂了其他东西。
下一秒，海莲娜就因为惯性被甩到了车窗上。
巫师巴士可真……刺激啊。下车的那一刻，海莲娜发誓她下辈子也不要坐这个车了。
海莲娜不知道的是，那天，马尔福庄园没有盛开的红玫瑰。
西奥多一直背着的那只手上，有几道很深的伤痕。
西奥多和布雷斯并肩走在返回马尔福庄园的路上。
“存在便是全部，呵，真是哲学。”布雷斯嘲讽地说道。
西奥多只是静静地走路，没有说话。
“你……也是这么想我的吗？”月光没有照在布雷斯的脸上，黑夜下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西奥多点了点头。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布雷斯一只手搭在西奥多的肩膀上，埋在他肩膀里大笑着。
“你知道你这样，会成为多少人的救赎吗？”布雷斯看着西奥多迷茫的表情，“你和诺特……不，伊丽莎白夫人，真是一模一样。”
“不分贵贱，不分善恶，仅仅是‘存在’就可以了。”布雷斯轻挑地挑起了西奥多的下巴，“你这算什么，人道主义？”
西奥多没有挣扎，浅蓝色的眼睛平静像水玻璃一样。
诺特庄园的外围，静静地伫立着一块墓碑，上面书写着：
“伊丽莎白·诺特长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