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晃晃悠悠的马车停下,他才移开了眸。
车帘被撩起,官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岑大人,连山镇到了,您要去买药就去吧。”
话音刚落另一人便补充道:“您可得快去快回,京城还等着我们俩回去复命呢。”
岑鸢点点头,然后将腿上之人轻轻挪到马车座上,伸手拿了一旁的包袱给她垫在脑后。
欲起身离开的时候眼风却扫到钟毓身上掉了大半的薄被,岑鸢再次伸手将簿被给她盖好,又不放心似地将被角压在她身下。
做完这一切,岑鸢才转身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下了车后,岑鸢向马车上二人低头颔首:“买了药便回来,不会耽误路程的。”
然后他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集市。
连山镇虽然名字里有个镇,但实际上只是连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
岑鸢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集市,心中猜想赶车的两位大抵是将马车停在了村里最大的集市路口,好方便他寻医馆。
他视线扫过周围,随即抬步往里走去。
因为地靠西北,物产不足,这里的人根本谈不上富裕,集市上的人都穿着粗衣麻裤,这里的女子头上也鲜少会同京都女子那样满是钗环珠玉,最多不过簪了一朵很小的银花。
岑鸢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已被周围屋舍挡住的马车,然后寻了街角一处隐蔽的巷子闪身进去。
他靠在墙边,明明穿着相貌丝毫未变,可周身气质却与方才大不相同。
岑鸢伸手从腰间卸下一块令牌,然后随意地用它磕了两下墙。
下一秒,五个黑衣人突然出现。
“少主。”
五人垂头抱拳,低低唤了声。
男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然后抬头看向他们其中一人说道:“岑一,你去街上寻一处医馆,买些治风寒的药来。”
“是。”
“岑二,你去看看周围有什么点心买些回来。”
“是。”
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离开,岑鸢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剩下三人。
他依旧斜斜倚着墙,指尖挂着方才磕墙的玉佩随意地晃来晃去。
整个人的气质就如同皇城根下锦绣堆堆里养出来的纨绔子,漫不经心又吊儿郎当。
丝毫不见方才马车上的温文尔雅。
“宫里那位现在怎么样了?”
岑鸢手里把玩着令牌穗子许久之后,突然出声问道。
“呃……”余下三人暗中对视,想要说出口的话却卡在喉咙里。
“说啊。”岑鸢抬头瞥了一眼面前不敢抬头的三人,“他一个皇帝,在宫里又翻不出什么花样来,有什么事值得你三人如此吞吞吐吐?”
“禀少主,宫里那位……”见岑鸢如此说道,胆子最大的岑五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宫里那位在您走后,对外称病罢朝七日。”
“对内呢?”
“对内……”岑五声音有些发抖。
“对内找了些民间唱曲儿的人,还从库里搬了些酒,躺在东宫……”岑五越说越慢,声音越说越小,头也越发地低。
“呵。”
话音未落,岑五便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没有感情的笑声。
“叫了人去东宫唱曲儿?”
随着岑鸢不带感情地问出一字一句,岑五眼前那人手上一直拨弄的令牌穗子突然停了动静。
“还搬了酒?”
岑五嘴巴紧闭。
“我一走他便如此高兴?”
三人闻言,身子同时抖了抖,一句话也不敢答。
“既然如此,我这个刚被罢了职的前太傅,没点动作说不过去啊。”岑鸢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三人越埋越低的头顶,“岑五。”
“在!”
“去把丞相的那位远方外甥......”岑鸢说着眯起眼睛,停顿了一下,好似被这位远方外甥的名字卡住了。
“宋延。”一直没说话的岑四突然抖机灵接上名字。
“对,就那个宋延。”岑鸢略微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把收集到的罪状塞到东宫那位闲人的酒坛子里。”
话音落下,岑鸢轻飘飘看了一眼岑四。
“岑四。”
“在!”
“你去给那位听曲儿的闲人说......”
“说什么!”
岑四听到自己终于有事要干之后十分兴奋,他唰地抬起头星星眼看着自家少主。
却在看到眼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时,笑容一滞。
只听得耳边传来少主咬着牙说出的一字一句——
“你这个不务正业的狗东西,从东宫里滚去金銮殿给我上朝!”
岑四冷汗瞬间从背上留下。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着当朝皇帝说出这句话啊!
少主,你这是要我的狗命啊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