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头去。
阿英看了看他,耐心劝解:“我知道你不舒服,可是这么忍着也不办法,你得听话。”
冷世安沉默。
“我说。”
小娘子将药碗放在高几上,一歪身子坐在他床边,衣料相触,冷世安本能地往里缩了缩。
“有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讲清楚。”阿英清了清嗓,说得慢条斯理,“我呢,叫阿英,蒲公英的英。我爹娘希望我像蒲公英一样随风自然飞起落地,随遇而安,顺其自然,故得此名。”
“现在我们是一家人,有必要捋一捋辈分。”阿英坐得更端正些,沉下嗓子道:“我问过姨母了,我呢比你大几个月,是你的阿姐,以后你可以叫我阿英,不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得叫我阿姐。”
“既然我是阿姐,那阿姐的话你就得听。”
“这药你得喝,身体要好起来,才有力气做想做的事情。你不是想让你阿娘看到你很厉害吗,想让她高兴啊吗,那你就赶紧好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
“还有,我阿爹阿娘若是知道你这样忍着,他们一定会很难过的。”
小娘子的声音渐渐软了下来,听上去甚至有些期期艾艾:
“他们一心想把你照顾好,可是如果你这般倔强,不配合,病情加重了他们不但会自责,还会没法跟你阿娘交代,那个时候……”
“我喝。”
冷世安打断她撑起身体,主动端起一旁的药碗,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这才对嘛,阿英想,原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心中开怀,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阿英扶起枕头靠在他身后:“刚吃了药,你先靠一会儿。”
“以后你生病了千万记得要告诉阿姐,记住没有。”
冷世安抬眸很认真地看着她。
烛灯下,阿英看到那双黑瞳中倒映着她的影子,但是那眼神,有点一言难尽。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阿英被他看得心虚,这“阿姐”是她编出来的,她比冷世安小两岁,这样说只是为了名正言顺让他听话,她要树立威信。
少年并没有揭穿她,沉默地点点头。
阿英长舒一口气,这孩子,真好骗。
屋内恢复了安静,窗外呼呼的风声越发肆无忌惮地拍打窗牗。
冷世安望向窗外的墨色,幽幽道:“你……想过死吗?”
或许是因为人在病中格外脆弱,又或许是今日一连串的事情让他仍旧失魂落魄,打击、窘境、尴尬,他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想到了那个字。
上一世的冷世安便是抱着必死的心奔赴一切。他有心中的执念,有想完成的事,也有想守护的人,但,他却从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时刻准备赴死。
他不怕死,而且,他在等待死亡,甚至主动走向陨灭。
“死有什么难的。”阿英并不意外他这样问,“死是最不需要费力气就能达成的事,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得轮到的,何必着急去做。”
“倒不如,好好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努力体会不一样的事情,好歹都是一辈子,赚够本才划算不是。”
这些话漫不经心,却是她上一世弥留之际最想同他说的话。重生以来,这些话反复在心中徘徊,如今终于说出来了。
阿英觉得畅然,但愿一切都能好起来。
外面又起了一阵风,一声响,房门被推开。
“世安怎么了?”
身后,荣娘和蒲泉之披衣匆匆而来。
“他病了,我来给他送药。”
阿英指了指冷世安,又指了指空了的药碗。
荣娘赶紧将女儿揽入怀,坐到冷世安床头,摸了摸少年的额头,又把了脉搏,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泉哥,世安病得不轻,恐怕……”
“不怕,我这就去请大夫。”
说到大夫,阿英脑子里突然想起上一世那个唯一能治好冷世安头疾的大夫,便是县城里名医堂的方大夫,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县城的大门也进不去了,她想叫住阿爹,让他明日再去。
“阿爹,村子里的大夫就不用请了,只怕……”
她的话被风吹散在夜空里,蒲泉之已经驾着马车没了踪影。
这……
阿英有些发愁,好像要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