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风吹袭,绒花树叶断了脖子,纷纷一跃而下,混着风刷刷作响,落在檀琤珈和银烛肩发,二人手中并未持剑,而是各凭本事,往复未懈。
檀琤珈身姿轻盈一纵,自树上折一枝绿叶,手腕轻转,绿叶犹如利刃,朝着对方飞去。
银烛则是抢过正在御笔回信的萤火手中玉笔,墨汁霎时在宣纸上晕染。
萤火手扶额,无奈摇摇头,对自家郡主和银烛切磋,她早已见怪不怪,小声嘀咕一句,“又要重新书写回帖。”
这场面,既能很好的切磋,又分寸正好,不伤到她,萤火不想进屋重新拿只笔,而是就这么坐在阴凉处默默看。
渐渐地,绿枝变成枯枝,玉笔也被划过几道痕迹,点到为止。
“衣裙脏了。”檀琤珈把枯枝往银烛那边一丢,对方稳稳接住。她看着自己裙摆处那些个绿汁,眉头轻轻一皱,就知这些落叶刚被她自己踩在脚下,这下好了,绿汁横飞。
“郡主,水已经打好,可以沐浴了。”丫鬟萤火知晓她次次切磋完都是要沐浴的,不慌不乱地开口。
银烛在一旁笑了笑,她自小得南嫣黛栽培,后被送到她这小主子身边,一晃也有些年头,如今她这小主子身法剑法愈发娴熟,也扭头回屋先换衣衫。
萤火伺候檀琤珈沐浴,手指细细褪下她的衣衫。
待檀琤珈沐浴完成后,银烛端着一盆牛乳才进来,她的手便放置在这盆牛乳中。
半个时辰过去,她都倚着床沿睡过一觉,这一觉睡得踏实,下人在屋内收拾的轻手轻脚,未曾被吵醒。
萤火和银烛一人扶着檀琤珈一只手,拿指尖在她的掌心细细按揉。
檀琤珈彻底清醒后,看着面前俩人,银烛比她稍稍大些,萤火与她就连生辰都相仿,都出落的亭亭玉立,饶想起一件匪夷所思之事,“三公主去世的消息,何时传到府上的?有说何因吗?”
萤火跟着檀琤珈回来后,就去朝府中侍卫打探了番,话语庄重,“午时三刻。”
檀琤珈记得南祈公主丧仪制,是去世后,半个时辰内,禀明所有皇亲及官员才是,可是也不对呀,不得其解,“萤火,你还记得陆府侍卫进来禀告时,说的么。”
萤火是因为知晓檀琤珈脾性,也知她一定会过问,才留着心眼去门口侍卫处询问,经她这么一提点,倒是想到很多,“郡主,午时三刻往前推半个时辰,是辰时末刻,不论我们是最早或最晚得知,死亡时间只会在辰时或午时内。”
银烛在一旁补充,“我们不会是最早,我们去陆府脚程是一刻钟,快马是半刻钟不到。”
檀琤珈脑海里一团乱麻,喃喃自语,“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郡主,三公主府小姐求见,说事情很急,还请郡主见她一面。”
檀琤珈院里婢女行事作风都是轻声细语,即使天大的事,经婢女转述都润色十分,不过她倒是很好奇,一贯与她不对付的南伊依怎会突然找上门,还是在三公主死后不知多久?
“让她进来吧。”檀琤珈朝萤火和银烛递了个眼神,俩人站起身来,给她再次净手后,把牛乳盆先端离。
南伊依从去看了眼她父亲,还在晕睡中,三公主府府医这些天告假,她只好来求檀琤珈,在端蕙长公主府门口来回踱步,油煎六腑,得到下人引领后,急匆匆跟着领头婢女进入绒院。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院落里玉桌,玉凳,养眼万分,即使是放在阴凉处,也丝毫没被金光夺取光芒,她和檀琤珈结怨太久,她恨为何一个普通女婴,摇身一变成了比她还尊贵的人,还有封号,明明她母亲也是嫡出。
这一切如过往云烟,南伊依孝衫和头额白孝,已在进门前脱在马车内,不能披麻戴孝进别家门,这点她很清楚。
进门后,南伊依见檀琤珈已经坐在软塌上等她,没如她所想那般,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她所想是檀琤珈坐在高处,讥讽看着落魄的她,顺带嘲讽两句。
毕竟在之前她一直把檀琤珈当做死对头,见面就一直提人家并非亲生,戳人心肺。
然而檀琤珈却没有,只是在她进门时就把目光移至她身,眼神柔和,与炽热天、冰寒天都不同,像懂她此行目的,怜香惜玉般,让人感觉很舒适。
高门贵女,是不会在别人落魄时踩一脚的,教养使然,檀琤珈既不会对南伊依投去鄙夷,也不会是怜悯,而是平等的目光,给人尊重体面。
南伊依‘扑通’跪在檀琤珈脚边,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抬头望着坐着的少女,不是南伊依装可怜,而是她现在眼泪不受控制,口吻恳求:“郡主,能不能与长公主商量商量,借我府医一用?”
檀琤珈接过萤火递过来的莲花茶盏,她是怀疑公主死亡时辰不假,可这南伊依这话却有另一番见解,迟疑一会儿,才说:“你在怀疑什么?”
南伊依见她一针见血,索性把她怀疑的全盘托出,求人帮忙,就要有相应态度,嗫嚅地继续:“我怀疑我母亲的死,平妈妈说晨起时就发现没气儿了,就没气儿了,与我父亲或许有关?”
檀琤珈手中茶水一时不稳,晃荡几分,她不知三公主府中事,之前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但南伊依说的死亡时间却是很大的突破口,“为什么这么怀疑?”
“平妈妈说,我父亲是伤心过度,昏厥,我不通药理,人因过度伤怀哭昏满一个时辰未醒,好像说不过去,我去找他时,喊了父亲两声,也没见人苏醒。”
檀琤珈看着南伊依小脸,褪去之前嚣张跋扈的样貌,现下倒是楚楚动人,分析起问题头头是道,都城中人啊,都是披着羊皮的大灰狼,此想法也不知是说她自己,还是说别人,把茶盏放在玉桌一角,既然对方愿意褪去外壳,她也不吝啬善意提醒,“活人叫不醒装睡之人,有心不醒,怎叫得醒?”
南伊依醍醐灌顶,她来之前还抱有一丝幻想,她是怀疑她父亲,信也不信,可若真是她父亲,府邸就只剩她一人了,整个人向后蹲坐在地,苍白无力感涌上心头,眼角泪痕湿了又干,不像是嚣张跋扈的南府小姐,现下更像被故意折断翅膀的鸟儿,她不想信,可让她放弃为母亲理论,她母亲就白死了。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