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似刀,长白山的冬季休眠在尘世里,寂静之地的脚印被雪覆盖,枯枝树上墨绿的叶子也被积雪一层一层的压在下面。
雪色茫茫,冷风飒飒宛若狼嚎,在飘扬的破布条下,整座山苍茫且抽离感。
脚步压着厚雪发出沙沙地刮磨声,在耳朵里泛起一丝酥麻,与此同时,山中响起说话声。
“嘶,这场雪可冷死俺了。”
“小姐,你去过大北京吗?”
说话的少年看上去十五六岁,穿着暗色的破棉衣,头上戴着黑色加绒的雷锋帽,帽子四周一圈给脖子挡着风,黄黑的肤色,一口白牙,纯朴儿又年轻。
被喊小姐的姑娘扶了扶帽子,呼出一口热气,雪白的脸在雪光中熠熠生辉,褐色的瞳孔里晶亮的那道光彩添了几分妖俏,她轻轻笑了一声,云淡风轻地说:“北京,去过。”
一听贵人去过,简朴少年一下子眼神清亮,被冷得通红的脸上也卷起了酒窝,挂着简单直白的喜悦。
“是不是贼大,俺姥说北京可威武了,红墙黄瓦,有长城,有天an门,上面挂着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照片。”少年又吭哧吭哧跑到前面,对着面前的人说:“陈姥爷,俺说的对不对。”
被喊陈姥爷的是位六十多岁的资深探山人,肤色暗黑,脸上是一道道时光岁月的沟壑纹路,他嘴一咧,喊着方言:“那可不,得劲好,一有活动广场上人山人海,热闹快活。”
姑娘抿唇一笑,淡淡地接话:“小赶子这么喜欢北京。”
赶子拍了拍胸脯,脸上露出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可不,俺是中国人,北京是我们的首都。”
“那到时候你想去北京,我帮你找旅游团,北京我有认识的人,我让她们带你玩。”
“真的吗?”少年憨憨地问。
“小姐,你别当真,小鬼头不脚踏实地。”陈姥爷说完,又打算往赶子身上打:“你啷个麻烦贵人,你姥姥看不打死你。”
赶子闪得极快,嘴硬:“就想想嘛,想也不给想,小姐还没说啥呢你就打人。”
“你们也别喊我小姐了,喊我名字吧,我叫鹿雨,鹿茸的鹿,下雨的雨。”
陈姥爷一听忙摆手,一副干活就要尊重贵人的旧社会模样,常年在这深山老林,骨子里的阶级之分还没淘汰。
赶子倒是心思少,挠了挠帽子,蹩脚地喊了声:“鹿雨小姐。”
说完,脸颊发烫,还不敢接触她的视线。
鹿雨舔了舔淡淡的嘴唇,视线往远处一望,目光沉静,气息和煦又拒人千里之外。
“鹿雨小姐,你这么冷的天怎么来这么危险的长白山,你们大城里的贵人,很少这个时候往我们山上跑。”
赶子纯粹又热情,说完,跑下两步过来接她,人也围在她身上转。
“找宝藏呀。”鹿雨打趣他:“盗墓笔记看过没,电视里找宝藏都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去。”
赶子快速点点头,一点也没看出她在说笑,老实点头:“这倒是。”
鹿雨嘴角抽了抽:“你就这么相信我了?”
赶子一听又是神秘一笑,偷偷告诉她秘密:“小时候我听村里老祖宗讲,我们这里有龙脉,里面藏风蓄水、大富大贵肯定有大皇帝大将军的墓。”
“噗呲。”鹿雨真没忍住笑出声来:“真的吗,那你可得好好替老祖宗们守住了。”
赶子挠挠头,看出她并不信自己的话也不难过,露出一口白牙单纯笑起来。
雪山路不好走,滑泞陡峭,鹿雨幸亏自己穿了登山靴和冲锋衣,这才不至于湿鞋滑倒。
山上没有时间概念,密集的叶茂和覆盖的雪遮住了人大部分的视野,鹿雨只是探险但并不擅长,安全的上山路线都是靠陈姥爷手上的登山杖和几十年的经验开拓,在他眼里,她一是有钱的雇主,二是任性的人儿。
鹿雨心里门清,她也觉得自己挺不怕死,放纵任性,永不回头。
别人都说她没心,她也承认,没心就没心。
鹿雨的背包赶子替她背着,若不是有雪,她也能身轻如燕。
陈姥爷走了一段赶回来,思考下眯眼,脸上的神情慎之又慎,他目光定定又朝着回来的方向看了眼,山里人的直觉告诉他差不多了。
他捻了捻手,脸上严肃的眉不皱眼不眨:“小姐,前面的路我去探了,不好走,再走一段有个上坡地,上面也能看风景,再往上爬的路线我也唬,晚上下不来,我们得冻死在这山里。”
鹿雨是大雇主,既然收了贵人的钱那就得为她办事,老一辈做事讲究个诚信,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随便开口。
陈姥爷害怕她耍脾气,办事办不利索说出去都不好听,他们这一趟要收万来块,再让贵人生气,哪有脸。
整片地雾蒙蒙,鹿雨颔首:“听陈姥爷的。”
来到小崖上,赶子干净利落地清理好地方,又细心在地上铺了柔软的垫子,这才和陈姥爷坐在不远处吃东西。
鹿雨从包里拿出两袋压缩饼干让赶子过来拿,他们带的不知是饼还是馍已经冻的又硬又冰,咬起来估计除了有点味道就跟冰渣子一样。
赶子跟没见过一样小心拿着饼干,在他眼里鹿雨小姐有钱,给得也当然是好东西。
鹿雨喝了点热水,先是拿相机调焦距拍照,拍了几张不尽人意又放下了。
她拿手机回复了几条信息,又把照片传到了朋友圈,文案一个字也没写。
鹿雨站起来,低垂着眼睛表情平静,她慢慢闭上眼睛,感觉人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从天上飞去。
极致的高度会让人沉迷,随时都想跳下去。
赶子啃着饼干,眼睛如小狗似的盯着鹿雨小姐,他这十多年来想不通的事多了去,今天又多了几件,比如那小黑盒子是什么?又比如怎么有人能长得这么漂亮?
“陈姥爷,你说鹿雨小姐在干什么?”
“别打听贵人的想法!”
“嗝,我瞧鹿雨小姐好像不是来徒步的。”
陈姥爷喝着茶水,和他争论起来:“哪里不是了,她拿着那个黑黑的照相机,就是来拍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