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不答话。
——那看来是说中了。
谢召抱着双臂,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她:“您不愿见他,无非是不想帮他做事,或是不想被他利用。但傀儡面见主人即受主人操纵,你喝毒药,除了加速你这具躯体的衰亡,若是他执意要做什么,你也只能听凭召唤。”
“但或许我们可以帮你。”时湛站在门口,慢吞吞地说,“就如姑娘方才所说......’给他贴一张符纸’,说不定真有奇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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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半天,谢召和时湛终于换下了一身湿漉漉的红衣。
阿柏平日里不喜色泽鲜亮的衣裙,这点倒是和谢召不谋而合。谢召依旧是换了身素白的裙裾,推门出来的时候发觉时湛正立在窗边,亦是换了白衣。
灯火如豆,他低垂着眼睫立在窗边,手指随意搭着窗沿,好像是在听雨声沙沙。
谢召眨了眨眼,那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又来了。
就好像是前尘的某个时刻,也有这样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长身玉立站在窗前,窗外是冷雨潇潇下个不停歇,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苍山雪原。
阿柏的脚步适时响起,停在谢召和时湛的身边。她看了两人一眼,眉眼间带了点氤氲的柔和,开玩笑似的说:“两位都穿了白,这一身很相配呢。”
时湛闻言转过头来,目光落在谢召的白裙身上,神情有点局促:“啊。”
谢召发现,这人平日里伶牙俐齿,但很不禁逗。
一逗就哑火。
“若按照往日的情况看,商誉大约还有一刻钟就要来了。”阿柏看向暮色沉沉的窗外,喃喃说道,“这是我来醉香阁以来,第二次见到他。真是久违了啊。”
谢召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商誉,他究竟是为什么......”
阿柏笑了笑:“他当然不是钟意于我。”
傀儡术以人为载体,手段残暴凶险,因此玄门世家颇为忌惮,官府更是禁止修习。商誉小时候一届土匪,大字不识一个,如何学得此等的手段?
他盯上阿柏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又是为什么?
阿柏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她叹息着说:“总之我也不久于人世了,告知你们也无妨。”
“阿矜那小姑娘应该告诉你们了,我从苍南城来到广陵,是......是为了追随一个人。”阿柏说。
时湛点点头:“心上人嘛。”
“......”阿柏苍白的脸庞上浮现一丝红晕,她摆摆手,道:“我是个孤儿,从小也是在苍南边陲的馆子里唱曲跳舞为生,浑浑噩噩的什么也不知道,直到那天我遇见了他。”
“当时我只有十四岁,样貌还算讨人喜欢,歌舞也算得上马马虎虎。稀里糊涂的,也算是运气吧我就成了苍南城的花魁娘子,那日是我第一回在全城人面前亮相。”
说到这儿,阿柏停顿了一下,目光飘忽:“那都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儿了啊。”
她说自己样貌尚可,歌舞马虎,可谢召知道,苍南小城人人能歌善舞,能成为那儿的花魁娘子,必然是极其出挑的。
“我一曲终了,所有人都抚掌欢呼,可我望向台下的时候,我却注意到他悄悄用袖子抹了眼睛。”
那人在哭什么,阿柏当时并不懂。甚至连自己弹奏的曲子是何意义,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只是那日她的亮相结束之后,那人为了她一掷千金。
夜深之时,少女阿柏忐忑地推开屋门,那年轻人却说,想再听她演奏一遍今晚的曲子。
“后来他经常来看我,但每次都只是听我弹几首曲子。”阿柏说,“别的姑娘有时会偷偷哭泣,她们的客人对待她们不好,稍微服侍得不到位就非打即骂。可是他总是彬彬有礼的,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会带着笑意,我就总是觉得,我是不一样的。”
谢召问:“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么?”
“不知道。”阿柏说,“......我只知道他姓谢,是中原人。”
姓谢?
谢召吃惊不小,又问:“那他是干什么的?”
阿柏:“他自己说,他来苍南是为了做生意......好像是做白事生意的。”
谢召:“............”
她犹自震惊,就听阿柏继续道:“我告诉他,苍南这边和中原不一样,人们没那么多讲究。人死之后归于天地,家里人若是垂悼,对着苍南山和草原磕个头就行,做白事生意肯定没有出路。”
“那天他喝多了几盏酒,人也晕晕乎乎的。我和他说这些话他都没听进去,反而和我说......”
谢召:“什么?”
“他说:‘等到我平安把她送回去,我就回去做我的快活神仙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