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林晚默然,然后说:“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你知道么,那群腐朽的老头子们嚼的那些舌根......”
时湛打断了他,低声道:“若是当年我死在苍南山的大雪里,她应该也就不会死了。”
商林晚:“......”
他被时湛的逻辑惊得无话可说,嘴唇开阖几下,道:“你是看过命格簿子的,簿子上写的明明白白,观音娘子在人间最后一世不及二十载而早亡,死状惨烈......所以这也怪不得你。”
“即使没有战争,小殿下应该也会遇上些别的事儿罢。”商林晚试着安慰他,“你也别太自责,待到观音娘子顺利飞升归位,咱们就回天上享清福去,这......”
商林晚瞥到时湛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像是大雨里打湿翅膀的鸟雀,眼睛里依稀含着一点泪水,下颌绷着似乎是咬着牙忍耐着什么。商林晚吃了一惊,赶紧打住了话头。
良久,时湛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根下垂的红线,像是在看一条蜿蜒流走留不住的河流。
他说:“来人间兜兜转转这么几遭了,大概真的没有缘分吧。”
商林晚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上次她爹差人来给你送她的画像,我在旁边也看了几眼。”商林晚说,“若不是......”
若她不是大魏的公主,若他不是南昭王手下的爱将。
“小殿下并非走得无牵无挂,神魂恐怕难以找得到奈何桥,大概还是被困在这盛京城。你打算怎么办?”商林晚问,“是还像从前一样,强行引召么?”
时湛摇摇头:“从前几次,都是不管她的心意直接引召魂魄的。但这是她在人间最后一世了,我想遂了她的心愿,让她无牵无挂地离开。”
商林晚:“怎么做?”
“老谢从苍南回来之后,一直在徽州吧?”时湛说,“他这人不着四六的,扎纸点睛的手艺倒是一绝。我想把她的神魂存起来,做成纸人。”
商林晚皱起眉头:“时湛,你别发疯了。先不说她从那么高的城楼上跳下,神魂还能存下些多少、需不需要用你自己的神魂去补齐......她的心愿若是亲自杀了你,你也就任她么?”
“可是我的命也是很久之前她救下的......虽然她自己可能都不记得。”时湛低声说,“我还她一次,这又有何不可?”
......
商林晚离开的时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时湛跪在冰冷冰冷的地面上的背影。
几日之后霜华公主的葬礼上,时湛听人说,时湛每天晚上都来,在她灵前跪了整整三日。
商林晚沉默地听着,在熙熙攘攘的来人和宾客里寻找着时湛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似有所感地看向天空,在震耳欲聋的唢呐声里,迎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和飘飘洒洒的金箔,被迷了一下双眼。
葬礼结束时,众人纷纷离去。商林晚走在最后面,忽然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
他捡起一看,是个香囊。
他把香囊拆开,里面扑扑索索掉下一把松花,随着一阵风来,松花随风而散,消失在漫天白茫茫的大雪里。
商林晚似有所感,再抬头的时候,却什么人也没看见。
而从那以后的几个月里,本该早已来到的春天却迟迟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