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俱焚。多少春秋大梦,一朝黄粱泪沾巾。
谢召曾经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最终没能走出这里。
而如今,她又回来了。
......
临别前小女孩到庄子门口送他们,站在覆雪的门栏前看着谢召和时湛收拾行装。谢召正要上马,忽然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一下。
扭头看,小女孩正抱着她的一条腿,仰头望着她:“仙人姐姐,我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你么?”
“哥哥也一起来吧?”小女孩又看向时湛,满脸的期待,“下次你们来,我给你们喝梅子酒,好不好?”
谢召犹豫了一下。
其实她自己也能隐约感觉到,自己此番回一趟盛京城,会发生些什么,她又该该向何处去,抑或说还是不是她自己,谢召心里头都没个底。待到一切事毕,她还能以现在的模样回到这间小院么?
一阵风吹过,枝头雪花簌簌飘落,谢召在落雪里眯了一下眼,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说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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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天下还算太平,城门口人来人往,盛京城门口的守卫得了命令,便不再逐一查看过往行人的通牒,眼见着是清闲了不少。
已经快近午夜关城门的时辰,门口几乎看不见行人,眼看着就要到了交班的时候,守卫便趁机打了个盹儿。
迷迷糊糊间,守卫见着有辆马车挂着厚厚的帘子,慢慢悠悠从城门口蹬了进去。守卫一个激灵,瞌睡立刻醒了,喝道:“喂,停下!”
那赶马的人听了一声,慢慢地驱赶着马,往后倒退了几步,正好停在守卫面前。
守卫一手提着长枪,皱眉看去,正好那赶马的人放下兜帽,露出一张清隽的少年面庞。
少年微笑:“您好?”
“......”
守卫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总觉得面前这个面目昳丽的少年人有点儿眼熟,仔细瞅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在哪儿见过,只得暂且作罢:“小子,马车进城需要通牒,你懂不懂规矩?”
时湛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可是我听说......”
“寻常人步行进城无须通牒,但马车不行。”守卫道,“你有没有通牒?若是没有通牒,我们便要上车搜寻了。”
时湛适时地表现得犹豫了片刻:“大人,城里这是出什么事儿了么?”
守卫不愿多言,只道:“天子要找个人,若她进城,即刻带去陛下面前,不可误事。”
马车里忽的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声,听着像是个年轻的女子,守卫警觉地抬头看向车内:“车里是什么人?”
“是我娘子。”时湛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道,“我二人青梅竹马,如今刚刚成婚半年,可怜我这如花似玉的娘子便患上了面疾。我们是来盛京治病的,没有什么通牒,求求大人通融则个,放我们进城吧。”
守卫“啧”了一声,看向那厚厚的帘子,忽地开口:“把帘子掀开。”
时湛一惊:“可是......”
他来不及阻止,守卫已经两步上前,用长枪挑起了挂在马车上的帘子——
戴着面具的少女正缩在马车座位的角落里,见着守卫一脸的凶相,吓了一大跳似的,垂下脑袋,浑身发抖地用手遮着脸庞往后缩了缩。
......仿佛真的是有面疾似的。
守卫这么一瞧,半信半疑。正犹豫着,肩膀被另一个守卫轻轻撞了撞,挤眉弄眼地递了个眼神。
时湛站在一旁,听见二人低声的对话:
“可是这姑娘遮着脸,怪可疑的......要不叫她把面具揭下来......”
“哎呦,人家姑娘说了有面疾,何不怜香惜玉一点儿,天下那么大,公主又不是傻子,但凡有点儿警觉都不会走城门入城......”
“说的也是......可是这少年夫妻俩没有通牒,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另一人嘴角扯起一个笑,眼睛咕噜噜打量着时湛,“这大晚上的,这少年穿着打扮看着挺金贵的,不如......”
“......”
他这句话音量挺大,颇有几分故意说给时湛和车里的谢召听的意味。时湛见那守卫看过来,感觉讨好地笑了笑,向那边交头接耳的二人比划了个数字。
“够不够?”时湛问。
那两个守卫对视一眼,眼睛一亮,一前一后向马车走来。
紧接着,还没等他二人反应过来,只听见细微的风声划过耳畔,两人身体同时一僵。
然后,方才那吓得直发抖的少女掀开帘子,目光在面具后冷冷一扫。
“这新买的符纸不如老爹家的好使。”她说着,语气慵懒,“虽然不顺手,但解决俩倒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