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回去吧,别到时候被陛下知晓了。”
方才皇后在殿里一小会儿功夫,谢召就感觉满屋子都弥漫着那股奇异的香味,跟白天那些信男信女们身上的香味如出一辙,就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皇后兀自站在原地发愣,谢召偏头看向原先小十九站立的方向:“小十九,你......”
话说了一半,谢召就看见黑斗篷的少女忽然快步掠过自己,疾步走到窗边,扒在缝隙边向外看去。
而后她又再次直起身,一把抓住了皇后的手臂,厉声道:“快走!”
小十九正要抬脚跃上房梁,忽然箭矢破空声擦着耳畔划过,发出尖锐的嗡鸣。小十九还没反应过来,万古剑已经出鞘,将那只冷箭狠狠钉在了地上。
箭头已经深深扎进了地面,时湛走上前去抬头向上看,道:“有人在屋檐上守着你们。”
“不止屋檐上啊。”
皇后听见这声音,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还是抑制不住身体微微发抖。
是天子。
脚步声不紧不慢向着偏殿的方向传来,“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一点灯火映出了天子那张笑意盈盈的苍白的脸。
只是那双眼睛里好似万年深井漆黑无波,没有半点笑意,叫人不寒而栗。
此时没了道君附身,眼前的人确实是谢召货真价实的小伯父。天子目光移到谢召身上,弯起嘴角冲她笑了一下。谢召只当做没看见,冷冷开口:“陛下冒犯了。”
天子收了伞,慢慢跨进门槛。谢召在他转身的时候看见了他身后密密麻麻跟着的兵士,铠甲在寒夜雪天里闪着森凉的寒芒。
“小霜华,你有所误会。”天子说,“我是为了你母亲而来的。”
皇后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并不答话。
“你宫里一个小丫头,今晚悄悄派人给朕传了信,说你被含元宫的一个小贼人带走了。”天子慢慢打量着皇后和她身边的小十九,适时地流露出一点儿感伤,“朕担心得很啊,马不停蹄就带人赶过来了,没事罢?”
小十九在一边嗤笑一声。天子没搭理,继续说:“你宫里那小丫头倒是机灵得很,就是有点太聪明了,不大老实,朕有点儿不喜欢她。便叫人拖下去了,皇后,你觉得如何?”
屋子里静默一息,落针可闻。半晌,皇后拂袖转头,一双通红的眸子怒视着天子,刚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一张嘴便咳嗽起来。
天子垂下眼皮看着她咳得撕心裂肺,上前两步想要拍拍她的后背,被皇后伸手一把推开。
“皇后,别胡闹了。”天子手腕上多出一道红痕,语气当即冷了下来,“你身上伤病未愈,赶紧回宫休养才是!”
身后几个侍卫应声上前,刀枪一横就要去抓皇后的手臂。时湛眉头一皱,忽然感到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拽了一下,他垂眸一瞧,正好和谢召的眼睛对上。
电光火石之间,时湛忽然明白了谢召的意思。
小十九奋力挣扎着,趁着来扭她胳膊的侍卫不注意朝他们碎了一口。天子脸色越来越沉,朝身后扫了一眼,又有几个身披铠甲的人走上前来。
就在她们被架走的前一刻,时湛拎起万古剑,猝不及防架在了谢召脖子上!
“得罪。”时湛低声说了一句。
他速度极快,另一只手飞快向后反扭住谢召,麻利地卸了她胳膊。万古剑的剑锋在少女脖颈上留下一道红痕,叫她整个人动弹不得。
几个侍卫没料到这场面,一时都愣了。
天子挑了挑眉,和时湛平静地对视几秒,而后挥挥手,示意守卫们都退下。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不懂陛下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依言松开了小十九和皇后,低头有序立在门外。
谢召给时湛递了个眼神,万古剑从她颈侧轻轻抽离。时湛微微上前半步,挡在谢召身前。
皇后的发髻全乱了,零碎地挡在眼前,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昂着脑袋的谢召和负手而立的天子。
她从前便知道小霜华和宫里头其他姑娘都不一样,但始终还是把她当做小姑娘。直到此时此刻,皇后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谢召,才发现她眼中小荷般的小姑娘,早已经成为了山巅的一株冷松。
“你不敢杀了我。”
谢召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直视着天子的眼睛,和他对峙:“你,放过小十九他们,还有我娘亲。”
天子饶有兴致:“小霜华,你可知道,他们都是我请来主持春祭的。”
谢召微微一笑,又往前迈了半步:“不。”
“咱们就别玩儿虚的了吧。”谢召说,“母亲喊我霜华就罢了,陛下,还是还是按照规矩,唤我一声‘君上’吧。”
“你求来这么多人,将他们囚禁在这深宫里,只是为了让典仪更有排面吧。”谢召说,“可是你有所不知,观音娘子从不喜欢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更不喜欢看到任何一个人为了她而蒙受苦难。”
天子玩味地笑了笑:“君上慈悲为怀,落到此等境地也不忘天下苍生,朕真是佩服万分。”
“不过君上,落在我手里的人或者事,从来没有放手的道理。”天子说,“哪怕是在手心里捏碎了,划破了整个手掌都是血,我也不可能放手,你明白么?”
谢召深吸一口气:“你......”
“无常大人真的有先见之明,早就和我说了,今夜来到此地,你一定会对我说这番话。”天子转身向门外走去,“不过,好在你现在连凡人都不是,也奈何不了什么大局。”
他话音落下,谢召隐约闻到有烧焦的味道传来,当即心头一沉。
——含元宫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