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很静,突然紧闭着眼的中年男子睁开了眼,平静的问李锦时,““少侠在想什么?”
李锦时便斯斯文文地笑,“惭愧惭愧,连日奔波,李某有些疲累。”
“少侠不会在想,想不到那吃人魔王竟然就在眼前吧。”
李锦时笑得更斯文, “赵宗主您说笑了。”
中年男子眼皮子跳了跳,“哦,你知道我是谁?”
“当今天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赵王的风头。”李锦时温温柔柔的笑,语调平和,“听闻赵王前些日子将打了胜仗,收了13座城池。又祸水东引围困襄阳三年,终于将那顽抗之地收入囊中。”
“本王怎么觉得李先生这话,对本王并非欣赏呢?”赵南子目光炯炯看着李锦时。
李锦时便挠头,笑道,“怎会怎会。李某对赵王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赵南子不再说话,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在此时停了下来。赵南子先下车,李锦时推醒了一脸醉意的赵锦玉,二人鱼贯下车。
甫一站定,赵锦玉对着眼前一大片恢弘建筑不由长呼了口气,“我的娘,我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巍峨宫殿。”
“那就好好开开眼。”挎刀侍卫不知从哪冒出来,瞪了眼赵锦玉,不等后者去抓就闪身跑了。
赵锦玉气得跺脚,不过一想到如此人家定然收藏好酒,所有的气便都没了。
“这位大人物,你家可有好酒?”
“有。当然有。”
“我现在很饿,很渴,很困。我想立刻躺在一张最松.软的床上,喝最好的美酒,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自然满足少侠。两位少侠,请吧。”赵南子朝赵锦玉与李锦时笑道。
大太阳已偏西,夜就要来了。
夜晚的破庙四处漏风,雨还在下,这该死的雨总是下个不停。可是若没有春雨,那些草啊花啊柳树啊,又如何生根发芽茁.壮长大。
供桌前已升起一堆篝火,火光熊熊照亮了这间破庙,也照亮了供桌前新近摞起的草垛,以及草垛上躺着的男子。
那人应该许久没有洗头洗澡了,篝火一烤便散发阵阵臭气。他头发粘糊糊的粘在一起,挡住了半张脸。
柳絮环抱双膝坐在地上,第二百零一次责怪阿端,“阿端啊阿端,你干嘛又大发善心救人啊!咱们都泥菩萨过江,你现在又捡这么个随时都要死掉的家伙。你到底要不要去找无根水了?”
阿端忙着给那随时都要病死的家伙擦伤口。他的伤口在胸前,是刀伤,很长的一条伤口。血肉翻起深可及骨。
“药。”阿端朝嘟嘟囔囔地柳絮伸手,后者便往后躲,“阿端,那药配出来好难的,那是我配出来留着救你命的。你肉身凡胎,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药啊,柳絮。”阿端固执地继续伸手。柳絮只好叹口气,不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阿端接过来,从里面倒出一粒赤红丹丸,捏住他下巴将药丸塞.进去。
那人喉结滚动,咽下了药丸。
“柳絮,我就说么,他想活。”
“想活的人多了,如今这乱世,能救几个?”柳絮翻了个白眼。
阿端替那人擦拭脏脸,手顿住,她抬眼看柳絮,“能救一个是一个。即便力量很小,总归积少成多。”
“我都快忘了你是来找无根水的。阿端,你是不是也不记得李锦时了?”
“无根水当然要找,李锦时一直在这儿。”阿端指了指心口,朝柳絮笑,“人我也要救。”
雨在此时停了,月华透过破庙的缝隙洒进来,照在那人的脸上。他的脸已经被阿端擦干净,如今虽双目紧闭,仍能看出面容俊俏。只是他太瘦了,瘦得双颊凹陷,想来许久没有吃喝。
阿端为难地看向柳絮,柳絮抱臂,“你不会还要,求,我,去弄水吧?”
“柳絮啊——”
“得,我就怕你这样。雨水行不行啊?”
“行,什么水都行。他就快渴死了。”
月移影动,这襄阳城的夜色轻轻,只有阵阵长风穿街走巷,与这座空城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