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姐姐的婚礼我都没去,你竟然去了?!”
因为塔利亚的工作性质特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得上班,没有休息日,自然也没有时间去参加姐姐的婚礼。
南希正了正自己的帽子,说:“我当然去了,是你姐姐邀请我去的。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我年纪大了,我说不定还可以做她的伴娘呢。”
“可是,可是姐姐从没告诉过我,她,你,是你叫她故意瞒着我的吗?”
“不,亲爱的,”南希的语气柔和下来,似乎回想起和塔利亚姐姐的友谊让她的性格都变得慈祥了,“你姐姐她一直以为我是个靠算命为生的吉普赛人,不是什么仙女,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或者说,我和她只是普通的好朋友而已。”
“可是姐姐和我关系很好,如果她有你这么个好朋友,怎么会从来没和我提起过呢?”
除了那次奇怪的谈话之外,她不记得姐姐在那之后提起过什么吉普赛人。
南希笑了笑,她的笑容称得上温柔。
“塔利亚,亲爱的,老话说得好,很多时候,阻止一个人发现真相的,恰恰就是这个人自己。我记得你姐姐跟我说过,你最讨厌‘宿命’和‘命运’这种东西,而你姐姐又误以为我是个四处给人占卜的吉普赛人,她当然不会在你面前提起我了。”
塔利亚沉默了,因为她意识到,仙女教母是对的。
塔利亚不像姐姐,姐姐性格温顺,对很多事的态度都十分灵活,而塔利亚比较固执,整天看着都像心情不好一样,她也的确大多数时候都心情不好,对“命运”之类的话题深恶痛绝,觉得这些都是富人为了让穷人老实听话而编造的谎言。
“那,”塔利亚低着头,好像地上的雪是她从未见过的什么新奇东西一样,不肯把头抬起来,“仙女教母,你之前就知道火焰标记吗?”
“我知道。”南希回答。
塔利亚猛地抬起头:“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不阻止我姐姐?反而去参加她的婚礼?你不知道如果她辞职的话就会死吗?!”
南希后退一步,护住自己的肩膀:“别激动,孩子,火焰标记的事还是你姐姐告诉我的,在她告诉我之前,我对此事并不知情。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的任务,只是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送去参加王宫举办的舞会。我不知道你们胳膊上的那个标记到底有多大的威力。作为你姐姐的朋友,我的确劝过她,让她好好考虑考虑,但她那时意志非常坚定,我根本劝不动。”
“那,那,那……”塔利亚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哆嗦起来,说话也开始磕巴,她感觉自己像又回到了刚刚得知姐姐去世的那几天,无助又痛苦。
塔利亚逐渐冷静下来,她的肩膀降了再降,终于降回正常的高度。
“那姐姐她知道你要送我去舞会的事吗?”塔利亚问。
“她知道啊,我们是朋友嘛,所以我就告诉她了,不过我当然没有说是我要带你去舞会,因为她以为我是个吉普赛人嘛,所以我就告诉她,你有一位仙女教母,在你十九岁那年,你的仙女教母会带你去王宫与王子结婚,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让我想想,我好像是在……大概你姐姐结婚前半年左右的时候告诉她的。哦。”
南希的嘴巴变成了“O”形,她忽然感到心里有一阵难受的悸动,这种感觉是如此陌生。
难道,这就是愧疚?
在南希捂着心口感受愧疚的时候,塔利亚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此时此刻,她的脑子乱极了,又好用极了,线索一条接一条地从她脑海中滑过。
就是在姐姐结婚前的大半年左右,姐姐就有些消极怠工了,但因为塔利亚一直都是消极怠工,所以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只是以为姐姐终于也开始破罐子破摔了而已。
塔利亚自言自语道:“半年前……半年前……如果姐姐她就是在知道我以后会和王子结婚才放下心来去结婚的话……她,她是在确定我不会死掉之后才决定……”
“大概,可能,是这样吧。”南希回答。
南希和塔利亚的姐姐很聊得来,所以她们的友谊持续了很多年,直到后者去世。南希也曾经被塔利亚的姐姐问过仙女教母的问题,比如为什么塔利亚有仙女教母,长大后可以去王宫和王子结婚,可她就不行。
南希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这就是命运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就像工作一样,你的工作不是从你出生时就注定了吗?这是没办法的事,所以你没有仙女教母,可是塔利亚有。不过,嘿,塔利亚可没有像我这么好的朋友!”
之后她们就没再聊过仙女教母的话题。
“她是不是决定反抗命运?”塔利亚问,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她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说出来,如果不说出来,今晚她就会因心里疑惑太多而心脏爆裂而亡,“还是说,她已经确定命运不可反抗,却仍然决定不向命运低头?姐姐是这样的人吗?”
塔利亚忽然发现,自己可能没有想象得那么了解姐姐。
南希皱眉看着塔利亚,过了一会儿,她试探着拍了拍塔利亚的肩膀,希望她能因此感觉好一点,毕竟凡人好像都是用这样没有任何实质性作用的动作安慰人的。
“其实,”南希说,“你姐姐她是个很坚强、也很坚定的人,她也许看起来没什么主见,但那更多是因为很多事她根本不在乎。对于不在乎的事,当然怎样都好。”
塔利亚叹了口气,今晚的冲击对她来说有点太大了。
“她性格太温柔了,难免被人误以为她没有自己的追求,也没有自己坚持的信念。凡人总觉得脾气好的人就好欺负,内向的人没有野心。都多少年了,这种偏见也没有被消除,反而有加重的趋势。”南希继续说道。
紧接着,仙女教母就“内向的人是否比外向的人更容易成功”与自己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塔利亚无心再听,她慢吞吞地踱到斯黛拉身边,慢吞吞地坐下了,好像一株高挺的植物因枯萎而干缩,变成小小的一团。
“你还好吧?”斯黛拉问。
塔利亚盯着不远处一棵冷杉,树上的雪正随着风不紧不慢地往下飘。她看了一会儿树,又转而盯着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