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宫。
但是他没有想到,来接他前去大楚皇宫的人,会是孟嫒。
楚阑更没有想到,他自以为已经结束了与狗争食的屈辱,却在重新见到孟嫒的时候,要在青天白日下朝她行跪拜之礼。
何其可笑。
他何时对她如此垂首乞怜?
楚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已经跪在冰冷地面上的季琛,满目不解的偏过头看了看楚阑。
楚阑此时神情呆滞,让季琛不由怀疑他是否如初见的那日一般被吓傻了。
季琛当即道了声,“十六王爷?”
楚阑猛然惊醒。他的目光慌乱不已,落到哪里都不对。楚阑心中当然不肯对孟嫒跪拜,毕竟从前,他是受人叩拜的那一方。
但是孟嫒此时察觉到异常,早已将视线投到楚阑身上,楚阑与季琛一立一跪,更显突兀。
对上孟嫒稍有疑惑的目光,楚阑慌了一下,最终他还是选择垂着眼,双膝叩地,遥遥地朝孟嫒拜了一拜。
季琛见状,才与之一同行礼。只是季琛口中说的什么,楚阑已一个字都清不清了,只因他心中此刻被耻辱二字填满。
与孟嫒初见之日,是他与狗争食之末,但远比与狗争食更要来得难堪可恶。
等到楚阑起身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愣愣的,心腔之中全然没有了今日来此的目的和抱负。
他听见坐在那头的孟嫒没什么感情的对他说:“过来这里。”
楚阑顺着她的话走上前去。
走近了,楚阑才惊觉孟嫒的模样体态是如此熟稔。孟嫒几乎没什么变化,可他却是浑身上下连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
孟嫒见他如此,以为是心性畏缩胆小,于是宽慰说:“不必紧张,抬眼看吾便是。”
楚阑方才镇住心神,强迫自己直视孟嫒。他不是不敢看她,只是怕他眼眸中的不甘与恨意会警醒孟嫒。
孟嫒定定的看着他,眼眸中流露出几丝异样,神情颇有些莫测。
他的眼睫微颤,想要自己流露出几分对上位者的惧意,才好让孟嫒放低防备。
谁知正是这样一个表情,惹得孟嫒微眉头轻拧。这倒是楚阑在孟嫒脸上能认出的熟悉的神情,前生孟嫒每每见他,都是这样神色厌恶。
这也让楚阑明白,不论前生今世孟嫒都不喜欢他方才的那幅故作可怜的模样。
但好在孟嫒很快不将心思放在此处,只因为季琛同她说,“娘娘,是否如臣下所言,十六王爷是个温顺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听到“孩子”二字,楚阑心中感到怪异且不适,猜到他们在私下里就是这般称唤他。
至于十六弟究竟多大年纪,又是否该是孩子的年纪,楚阑其实记不清了。因为十六弟出生之时,灵台官直言此子不详,十六弟就被德帝送入了这南华别宫,此后不论父子兄弟,都未曾相见。
但楚阑仔细推算一二,想到父皇身死到自己登基,推算出十六弟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
如此他不禁想要反驳季琛,“我已不是孩子了。”
话音落下,却见季琛眼眸带笑,将目光从他身上转向孟嫒。
孟嫒竟也笑了一下,似乎觉得楚阑方才那般认真模样甚是稚嫩冲弱,是一个惯会斤斤计较的……少年郎。
见状,楚阑一时间红了脸。不是羞怯,是在负气愤恨。
他觉得他站在孟嫒面前,哪怕不与狗争食,也是一副丑态。
而且很快楚阑知道了在他们眼中,他真的是一个玩笑。
“娘娘,您可觉得这十六王爷长得像极了一个人?”季琛垂手指了指楚阑的眉心,毫无敬重可言。
楚阑愣了一愣。
这些时日,他身在别宫之中,且不说他能不能吃好喝好,就是活着也成问题,揽镜自顾一事他更是无暇也无心去做。
若非季琛如此说道,楚阑不会想知道自己如今这幅模样在他们口中像谁。
他看向孟嫒,却见孟嫒神情晦涩。楚阑就听见季琛玩笑说:“是像极了大行皇帝呢。”
楚阑眨了眨眼,岂料孟嫒仔细瞧着他许久,缓缓而出的嗓音是他从没听过的温柔遣倦。
孟嫒驳倒季,“不像大行皇帝,像是容臣。”
容臣是为谁?
是德帝之先太子楚涣。
是被楚阑拉下尊位的那个孟嫒心心念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