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租房
这段日子，闵捷有点沉默。工作和生活与她的设想截然不同，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社会的恶意，让她不禁觉得过去20多年的日子是否过得太舒坦了。在工作中，容蓉总是在领导面前挑拨她的是非，可能念叨的次数多了，闵捷感觉领导对她都不太放心了。在生活中，她不能一直寄住在邹丽丽家了，虽然邹丽丽没说什么，但她妈妈时不时暗示说邹丽丽快生了，家里有点窄了。然而闵捷还没空去找房子。因为文森住院好几周了，原本是个小手术，两三天就能出院的，兴许因为是东江集团全额承包医疗费，他干脆就给自己做了个全面的检查和治疗。闵捷除了每天要上班，还要负责跟进文森的一切琐事，范丽娜动不动就打电话使唤她干活。尽管生活再难，如果吴宇深陪她一起面对，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但是吴宇深很忙，而且什么表示也没有，让她觉得自己奋不顾身地回到东江市追寻他这件事就是一个笑话。
这天是周末，闵捷刚应付完范丽娜，坐在医院小花园的长椅上发呆。方正给她拿了一瓶可乐，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这世界真小啊，过去多年没见了，没想到最近天天都见到你。”
闵捷一语不发，闷闷地喝着可乐。
“我怎么感觉你喝的不是可乐，是闷酒呀？”方正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看什么？感觉地上都要被你盯出窟窿了。”
“看蚂蚁，”闵捷用手一指，“你看蚂蚁都有个家，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那就去找啊，我以为多大点事儿呢。”方正站起身来，“走，哥陪你去。”
“你今天不是过来值班的吗？你哪有空去呀？”闵捷说。
方正接不上话了。其实他今天不用值班，只是为了看看闵捷才过来的。自从文森住院以后，他天天去看他，就是为了和闵捷偶遇。
闵捷伸了个懒腰，也站了起来：“你好好工作吧，现在找份工作多不容易啊。我先走了，我得去给自己找个窝了。”
方正笑道：“那好，你先忙。明天我有空，我陪你。”
闵捷有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医院楼上，吴宇深不悦地看着他俩。
“那小医生挺有意思的，天天来探望文森。刚开始我还在纳闷医院的服务怎么这么好，后来发现他是在候着这小美女呢。”范丽娜饶有兴趣地说，“文森先生也觉得这事挺有趣，索性就在医院多住了些日子。”
“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吴宇深眼神阴鸷，“我听说巴拿马政府最近要批量更换电脑软硬件，不少商家都盯着这块肥肉。我先走了。”
吴宇深开车离开医院，刚想打电话给闵捷，正好发现她就站在路边，欣喜地把车驶到她面前：“上车。”
“深哥？”闵捷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她听话地上了车。
吴宇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如鹿撞。她总是那么美，仅仅一条牛仔裤和白衬衫就能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长发披肩，眉眼如画。吴宇深暗笑自己，都已经不是不更事的少年了，为何遇到她还是会紧张。
吴宇深打破了沉默：“你怎么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
“倒也没什么，可能是工作上事情比较多吧。”闵捷刻意扭过头看窗外。
“有时候除了工作，你要多和同事们打交道。”吴宇深斟酌着字眼，“他们私下里都说你是冰美人。”
闵捷转过头来，她觉得很惊讶。“可是平常事情真的很多呀，干都干不完。”闵捷又沉默了。
“你这个傻丫头，”吴宇深溺爱地看了看她，“活当然是干不完的。你干完一件，又来新的。自己要调节好工作节奏，平时多和同事吃吃饭聊聊天，不要总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在工作上同事们愿意帮你，办事才会事半功倍。”
“我怎么控制工作节奏？我觉得领导也欺负我，老同事也欺负我。”闵捷撅起嘴，眼眶微红。
吴宇深安慰她：“欺生是正常的。作为一个新人，更要抽出时间跟领导同事们搞好关系。这样遇事时才有人帮你。如果有个别人在背后中伤你，也有了解你的人站出来为你说句公道话……”
“吴宇深，你就不能说句好话安慰一下我吗？”闵捷打断了他的话。
“那要怎么说？”
“比如说，’放心，你还有我’之类的。”闵捷说着，不好意思地停住了。
一丝惊喜掠过吴宇深的眼眸，他凑近她，眼神暧昧，她闭上了眼睛，不料他敲了敲她的头：“还不系好安全带，我要开车了。”
吴宇深陪闵捷找中介看了一天的房子，闵捷没看到合适的，不是租金太贵，就是离上班的地方太远了。
闵捷突然想起邹丽丽倒追她老公的故事。那时邹丽丽刚毕业，没找到住处，她向她本地土著男友撒娇说：“要不我就搬去你家住，白天给你做饭，晚上给你暖床。”然后两个人就生米煮成熟饭，奉子成婚了。想到这，她悄悄地看了吴宇深一眼，心里怦怦直跳。
“深哥，你、住哪里呀？”闵捷有种做賊心虚的感觉。
“离公司不远，城中村。”吴宇深难以启齿。他住的地方脏乱差，唯一好处就是便宜。他表面上西装革履光鲜亮丽，还有一辆宝马车，实则就是一个从小县城来的无房穷小子。套用当今的网络流行词语，就是凤凰男。
闵捷见吴宇深不愿多说，就没继续问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各怀心思。吴宇深真诚地说:“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人生地不熟，要租有小区有物业的房子。邻居素质相对较高，容易相处，治安环境也好。”
闵捷点了点头。她看着他，明明距离这么近，感觉却那么远。他每句话都在为她考虑，但每句话都透露着他并没有考虑过他们的共同未来。难怪邹丽丽之前一直说论心思，简单得一览无遗的她绝对赶不上八面玲珑的他。“喜欢的不一定是适合的。你只知道自己喜欢他，却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也不知道你的喜欢是不是他想要的。”邹丽丽的提醒犹在耳旁，闵捷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