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居然还活着。 ——但也已经危在旦夕,无力回天。 程棂将袖一振,洞口的守卫尚且来不及呵斥“来者何人”,就被一股巨力震翻出去,口中鲜血狂喷,程棂则已经落地执剑,身形一闪,直闯入山洞内部。 他飞身穿过或不忍或惊骇围观的人群,快得像是一阵呼啸席卷而过的疾风,与此同时的另一头,扑倒在两个孩子身上的刘氏,正惊骇地回头看着树枝逼近自己周身。 只剩一寸,母子三人就会被数以千计的树枝捅成筛子,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 程棂瞳孔骤缩,脱口嘶声喝道:“住手!” 而后,他便亲眼看见了那道乍起的剑光。 桃花兽在飞溅的鲜血与尖叫中倒下,程棂以手拄剑,怔然而立,看着那个救下他生母的人转过身来,露出唐郁那张熟悉又可恨的脸。 程棂着魔般地注视着那个人,一时移不动步,也出不了声。 慕韶光站在桃花兽与人群的中间,侧对着程棂,山洞顶端被他的剑气震开一道缝隙,天光洒落下来,恰好照亮了他身体的一侧。 光与影的交界处,他一面是耀眼令人不能直视的华光,一面是幽深如墨般浓重的晦暗,迷离而叵测,唯有此人执剑立于其中,削瘦孤拔,像一个看不分明的梦。 程棂不知道一切究竟是为何而发生的,慕韶光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并出手救人,他的第一个感觉是心头某处猛然一松。 那种感觉几乎难以形容,就仿佛冥冥中某种既定的命运被打碎了,之前那种焦灼与不祥几乎是一瞬间消失无踪。 但随即,程棂眉头一皱,沉声道:“小心!” 随着程棂那一喝,人们发现,方才倒在地上桃树的枝叶、花瓣、树干,竟然都如同融化的冰水一样渗进了地面里。 随即,一层绿色的新芽迅速覆盖住坑底的泥土,并且有继续抽枝生长的趋势。 “这就是我这桃花兽的好处了,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谢谢,来感激你们这样尽心尽力配合我演示。” 这时,作为桃花兽主人的贺罗终于冷冷开口,细听之下,他的声音中还带着一点细小的颤抖,显然并不是不慌乱的。 但面对着眼前这个一向不怎么受重视的魔神弟子,他并没有求饶示弱的打算。 “桃花兽只要有根,就永不会被杀死。唐尊使,你硬要掺和这件不相干的事,以至于眼下无法收场,却需怪不得我。” 程棂平日里对唐郁说话只有更难听,更轻蔑,但这时见贺罗不把对方当回事,他又觉得一股火气直冲上来,大步上前,冷笑道:“你倒是好大的口气!” 贺罗没想到这后面还有一个,而且还是不好惹的程棂,抬眼见到,面色一变。 魔神这几个徒弟关系一向都不怎么样,论理程棂是不可能帮助唐郁的,可对方此时的架势,却好像也要在这里同自己干一场。 他的话……就不能不当回事了。 还没等贺罗想好要说什么,那些幼芽就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长成了小苗,说明这地缝中的煞气一定非常重,才能够给它们提供如此充足的养分。 慕韶光压根就没有理会程棂与贺罗之间的对话,直接一把将刘氏从地上拎起来,这样一个大活人在他手中就像轻飘飘没有分量一样,被他向坑上甩去。 “——接着!” 程棂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接住,然后像拿了个烫手山芋一边忙不迭地将刘氏放在一边,慕韶光已经紧接着把两个孩子扔给了他。 做完这件事,树苗越长越高,已经有树根枝条试探性地向他缠绕上来。 “程棂!”慕韶光喝道,“你看着上面那些人!” 他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吩咐的口吻,说话的同时斜身侧步,衣带袍袖飞拂,反手出剑三寸。 这是准备横刃斜斩的标准起手式,程棂原本刚想下去帮忙,但一瞥之下,便知道下一招定然威力不浅,随即又听见慕韶光的话,他忍不住说道:“凭什么让我听你的?” “没关系,”慕韶光轻松地说,“做不到就算了。” 这是明晃晃的激将法,他甚至都懒得遮掩一下,可妙就妙在程棂明明能看出来,偏生还就是受不得激。 他冷笑着“呸”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反手一剑横扫,身后两个正想鬼鬼祟祟跑掉的魔修当场立毙! 程棂对这些人就没那么客气了,冷冷道:“没听见旁边那位说什么吗?今天若是让你们活着走,小爷的脸面就甭要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角还是忍不住去瞟慕韶光,似乎想看看对方那张刻薄的嘴会对自己刚才的一剑发表点什么见解。 可惜,慕韶光在吩咐他做事之后,就没再多看他一眼,程棂这一瞥,只看到对方的背影纵起,衣袂袍袖卷起风云之气,轻盈的仿佛一片半空中的飞羽。 随即,气势恢宏的剑光就从那道清瘦修长的身影之前轰然爆出,灼热的剑息盘旋而上,空气中金光暴涨! “轰——” 巨响中,未长成的树苗顿时被连根烧去大半。 程棂觉得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道身影,见过这煊赫华美,又一往无前的一剑。可是要是仔细想,一时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随手收拾掉其余的魔修,时不时心不在焉地看慕韶光一眼,发现对方又将两个人用剑锋挑了上来,没等慕韶光喊他,就连忙闪身过去,将人接住,随手稳稳放在旁边。 他这样做完全是下意识的,做完之后嘴角抽了抽,垂眸一看,只见已经被他踩翻在地的贺罗满脸都是震惊诧异,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是什么被人夺舍的妖魔。 程棂:“……” 这事确实不对劲啊!老子来之前发誓要把这个山洞里的人都杀光,怎么倒成了救人了?我是那种做好人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