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阔被操控的一幕尽收殷诏夜的眼底,他定定地看着,双手不知不觉地在袖子中握紧。 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慕韶光的声音响起:“追上去看看?” 殷诏夜仿佛一下子从梦魇中醒过来了,回头定定地看了慕韶光一眼。 慕韶光被他看的微怔,道:“怎么了?” 殷诏夜道:“没什么……走?” 慕韶光转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名“王师兄”,赵阔慌乱之下,连插在对方胸口上的剑都没有拿下来,长剑将他钉在地上,鲜血流了满地,眼看人已经气绝。 然而随着慕韶光将袖子一拂,地上流了一大滩的鲜血顿时消失了,王师兄的胸膛隐隐开始起伏,长剑还钉在那里,只是并没有伤及他的心脏。 殷诏夜道:“你刚才用了障眼法?” 慕韶光道:“不能惊动赵阔,也不能见死不救,只能如此了。” 他弯腰试了一下王师兄的呼吸:“他的伤应该不致命,一会会有人找过来救治他,我们去追赵阔吧。” 两人没有御剑,身形移动依旧快若凭风,虽然比赵阔起步要晚了一些,但依旧很快不远不近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刚才还是赵阔东奔西逃,泥人在后面追他,这时却也不知道那泥人做了什么,已经变成它一蹦一蹦地行在前面,而赵阔迷迷糊糊地在后面跟着它,不知道要去哪里。 殷诏夜道:“没想到还真是他在搞鬼,泥人盯上的人是他,又用了手段让岳长青挡灾。却不知道这泥人选人是怎么个选法,纯碰上谁就是谁了,还是有个什么目标?” “总要挑一挑的,挑中的要么利欲熏心,要么杀戮过重,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慕韶光在他前面半步,因为是背对着他,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显得有点失真:“不是也挑中你了吗?我看它可没去滋扰平溋啊。” 殷诏夜难得好端端的商量事情,平白受到攻击:“啊?” 慕韶光道:“殷师兄,殷尊使,我还想问你呢,怎么那么多人都没发现这泥人的端倪,偏生你一来,它就又发神通了呢?” 殷诏夜:“……” 他刚要说什么,慕韶光突然就停了下来,抵唇咳嗽了两声。 “咳咳……” “……”本来要反驳的话没说出来,殷诏夜冷冷地瞥了慕韶光一眼,忽然一侧身,陡然加快速度,抢到了慕韶光前面。 他的身形比慕韶光高大一圈,立刻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 慕韶光泰然受之:“多谢。” 殷诏夜没好气地道:“别客气,这个人情我不做,难免更要被人说不是个好东西。” 慕韶光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又咳嗽了几声。 殷诏夜想起之前就曾听他咳嗽过,只是那时不像现在这么频繁,他也就没在意,如此看来,似乎还有些严重:“你这是怎么回事?” 慕韶光放下抵在唇边的 手:“少时困苦,受凉伤了肺,有时就爱咳嗽,不妨事。” 殷诏夜听他轻描淡写地提了句“少时困苦”,倒是意外,因为慕韶光言行举止通体的优雅贵气,事事又都应对从容,运筹帷幄,很难叫人想象他狼狈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殷诏夜还特意回忆了一下唐郁的身世,只是过去那个唐郁连同他的一切信息,在殷诏夜眼中都淡的如同一道虚影,他在来到合虚之前的经历,殷诏夜一无所知。 两人沉默下来,各想着各的事,又走了没多远,忽然同时停步。 ——因为前面的赵阔停下来了。 慕韶光抬头一看,发现赵阔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山坡上,于是和殷诏夜站在了坡下的背阴面,静观其变。 他四下打量着,总觉得这里的地势说不出的奇怪,说山丘不像山丘,说平地却又有些起伏,而且有些地面上还鼓出来了一个个的小包,周围的石头上尽是一道道细细的划痕。 不光是慕韶光,殷诏夜大概也觉得有些怪异,说了句:“这里的草怎么有些是红褐色的。” 这些反常都让人看上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难受,而这时,赵阔忽然一个激灵,也恢复了意识。 他刚才跑过来的时候完全是迷糊的,此刻看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一处荒山间,不禁色变,扭头就跑。 没跑两步,大概是慌,他被崎岖的地面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赵阔用手撑着地,正打算站起来,一瞟眼,却发现自己的周围被分明的月色投下了一道道的影子。 他将眼睛一抬,紧接着双目猛然瞪大,尖叫出声。 ——泥人,他的身边,竟赫然围满了泥人。 这些人偶才不过比人的手掌高不出来多少的长短,形态各异,或笑或怒,或喜或悲,神情却好像与真人一模一样,就这样静静地“围观”着他,那眼神映在月光下,竟好像带着股说不出的怨毒之色似的。 赵阔愣了愣,然后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本来反手想拔剑,剑却已经杀王师兄用了,拔了个空。 赵阔便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四下挥舞着,嘶吼道:“你是谁?!到底是谁!装神弄鬼的算什么本事?滚出来和我决一死战!”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风飒飒吹过的声音,突然,有什么东西猛然抓住了赵阔的两只小腿。 赵阔低头一看,发现从地下赫然冒出来了两只泥手,就这样死死地拽着他,硬是把他往山体之中扯去。 赵阔满脸憋得通红,手胡乱挥舞,但根本挣扎不得,身体一点点被拉进了地里。 慕韶光看着那地面就像是一张人嘴般贪婪地蠕动吞噬着,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到地上的那些痕迹都是什么。 ——那细细的划痕,是活生生的人在身体陷入之前挣扎着挠出来的,褐色的草,是因为染了人血,而那一个个的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