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些事,步榭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无限怜惜地摸了摸慕韶光的脸,觉得胸腔内部的地方,传来一阵窒息般的痛意。 慕韶光有些莫名其妙:“正听书呢,你摸我的脸干什么?” 步榭道:“你在听芷忧君的事?” 慕韶光道:“你不觉得这个人的经历很精彩吗?” 步榭低声说:“嗯,他的事情我听说过很多,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但我可不想让你成为他那般的人,因为……会很辛苦的。” 慕韶光摇了摇头,说道:“师兄岂不闻有句话叫‘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我觉得说的很对,要是让我来选,那我宁愿活得轰轰烈烈,也不愿意为了图一个安逸,庸庸碌碌,一事无成。” 步榭笑了笑,轻轻拍了下慕韶光的发顶,说道:“你啊。” 这个时候,菜也上来了,全都是慕韶光喜欢的,步榭便将一盘糖醋芙蓉鱼端到了自己跟前,细细挑了刺,又拌好了饭,拿给慕韶光。 小时候,慕韶光还没有辟谷时最喜欢这样吃,只是芙蓉鱼多刺,一个没挑干净,拌到饭里很容易被卡到喉咙,步榭不放心他自己挑,便承担起了这项重任。 如今,他们早已不用像凡人那样需要每日饮食,步榭也已经多年没有做过这件事了,可是记忆中的本能依旧那样熟悉。 看着慕韶光托腮在一旁等着自己,他的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幸福之意。 仔仔细细将每个小刺都挑干净,又在白饭上浇下两勺鱼汤,铺好鱼肉一起拌匀,步榭才舀了小半勺,随手喂给旁边的慕韶光,道:“尝尝味,这样行吗?” 慕韶光条件反射地张开嘴,将那勺饭吃了下去。 那个瞬间,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场景,依稀是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站在灶台前,从面前热气腾腾的炒锅中夹出一小块菜来,喂进他的嘴里。 对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问道:“你尝尝,咸不咸?” 慕韶光摇摇头,说“很好吃”,那人便笑了起来,笑容中有舒展如春风一般的温柔。 慕韶光想不起来那个男人的具体样貌,可他与其他人向来相处的疏离,能和他这样说话的,应该只有步榭。 这一次尝到的鱼汁拌饭也还是儿时的味道,慕韶光心中涌起一股温情,笑了笑,依旧道:“很好吃。” 步榭微微一笑,便把碗递给他。 慕韶光吃了两口,初始觉得十分美味,只是再多吃一些,就有点腻了,感觉自己好像对“鱼”这个字有着说不出的抵触。 他不知道这是他之前变猫人人都要喂鱼有了阴影,而且自从当掌门以来,慕韶光事务繁多,无心享受,亦数年不曾饮食,久而久之,口味自然就十分清淡了。 此时的他,根本没有那段记忆,发现自己口味的改变,心里还有点奇怪。 慕韶光不愿拂逆步榭的好意,依旧高高兴兴把饭吃光了,只是放下碗之后,将茶杯中的水给喝了。 步榭看了看他,突然回头道:“小二哥,再要一壶碧螺春。” 慕韶光怔了怔,步榭温和道:“饭是不是不好吃?不然你从来不喜饭后饮茶的。还是喝碧螺春吧,更解腻。再说,这壶茶也凉了,喝了容易伤身。” 热茶很快就端了上来,步榭给慕韶光倒了一杯递过去。 其实这本来是一件很小的事,要是放在过去,慕韶光就是直说“不好吃不爱吃”,并指使步榭给他去找更好吃的东西了,但此时看见步榭没什么变化的表情,慕韶光却凭着两人多年在一处的默契,隐约感觉到,师兄似乎很伤心。 这种伤心,不是因为一两件不如意的事而产生的失落,而是一种刻骨的绝望与怅然。 慕韶光心中无端一痛,没有接过那杯茶水,而是一把抓住了步榭的手,说道:“师兄。” 步榭抬眼看他,那一瞬间的目光十分复杂,慕韶光道:“你怎么了?” 步榭看着慕韶光出神片刻,忽然“扑哧”一笑,拍了拍他的头,说道:“小家伙,做什么一脸发愁地看着我?我没怎么啊。” 他这一笑,仿佛两人间方才所有的情绪与阴霾都烟消云散了,慕韶光略松了口气,说道:“明明是你一脸发愁地看着我!弄我的还怪不好意思的,你还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步榭道:“我是内疚自己连你的口味都把握不准,难得出来一趟,也没照顾好你。” 慕韶光道:“不是啊,你拌的饭和以前一模一样,一点也没变,大概我今天的口味有问题,只是恰好才不太想吃。” 步榭两手抱臂撑在桌上,笑看着他:“那和师兄说说,你想吃什么?” 慕韶光冲口道:“我想吃你做的饭菜!” 步榭一怔,下意识地说道:“可我没做过,只怕不好吃。” 慕韶光道:“骗子,你怎么没做过?我明明记得你还给我还尝过呢。” “……” 沉默了许久,步榭说道:“是啊……我都差点忘了。我试一试。” 慕韶光见他立刻站起身来,惊讶道:“不是,等一下,你不会现在就去做饭吧!” 步榭冲他一笑:“我去后厨向大师傅请教请教。” 他像哄小孩子似的,特意去买了些炒葵花籽和话本过来,让慕韶光等他的时候有得吃有得玩,这才动身去学习厨艺。 步榭答应慕韶光的事,从来都是说到就要立刻做到的,但这一次不过是做个饭而已,他居然也这般郑重其事的。 慕韶光拽了步榭一下没拽住,不禁失笑,只好坐在外面等着见证奇迹。 步榭素来聪明,炒菜做饭并不比练剑难,他仔细学习了一番,这才稍有自信地走出了后厨,拉着慕韶光买了点菜,回去给他做饭。 上庭中佛子香火缭绕仙气飘飘的居所,头一次有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和尚们还以为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