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周遭的一切都覆盖在夜色里。
林斐在屋内没有寻到洛书棠,走到屋檐下抬头向着屋顶张望,果然看见她坐在屋顶上,夜风卷起她的衣袍于暮色中猎猎作响,她却分毫未觉,林斐摇摇头失笑一声,转身回到屋内手中挽着一件披风,他轻声攀上了屋顶,将披风搭在洛书棠身上仔细为她系好衣带,随后将手中热腾腾的油纸袋递给洛棠,抚下衣摆坐在她身边。
林斐说:“风这么大,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衣服出来?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也不怕就此得了风寒?”
“喏,给你带了栗子糕,趁热吃吧。”
“师兄你怎么来了?还给我带了栗子糕?” 洛书棠有些惊喜似是没有想到林斐会来,她拢了拢肩上的衣裳,伸手接过糕点,指尖在触碰到林斐时,他感到她手间的温度有些冰凉刺骨: “你下山去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林斐道:“是师尊带我下山处理一些要事,你身上伤病未愈,我自是不忍你劳累,便没告诉你。”
“我的身体哪有那么弱不禁风?师兄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洛书棠轻哼了一声拆开纸封,浩渺的热气便升腾在夜空里,软糯香甜的栗子糕堆积在纸袋里,糕点上还撒着一层轻薄的桂花,指尖捻起一个软软糯糯的糕点送进嘴里,舌尖顷刻便被酥软的甜腻所包裹。
好香!
她嘴里还塞着一块栗子糕,又抬眸望向林斐,有些含糊不清地问他:“师兄,你来一块吗?尝尝吧很甜的。”
林斐不爱这种有些甜腻的糕点,便出声拒绝了。
洛书棠也就不再勉强,吃完了栗子糕后,洛书棠顷刻间便满足了。
过了一会又突然问了一句:“师兄,有酒吗?”
林斐笑道:“只有桂花酿,要来点吗?”
“桂花酿啊?”洛书棠嘟囔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那酒喝着没劲,有烈一点的吗?比如秋露白?”
“秋露白当然有,但是不能给你喝。更何况……你还敢喝秋露白啊!忘了上次我是怎么把你背回来的?”林斐轻笑了一声,夜风微凉将他的声音都浸透得更加温和,他摇摇手中的酒酿,酒壶上的红色流苏稻穗在夜风中轻晃着:“我手里只有桂花酿给你喝,你若不喝啊,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谁说我不喝的,给我!”洛书棠扬手将酒酿从林斐手中抢来,极为潇洒惬意地豪饮了一口。
林斐望着她却有些疑惑,“棠儿,我记得你从前不爱饮酒的?现在却……”
洛书棠就轻轻笑了一声朝他弯起眼帘,如玉的面容也因那酒气晕染了几分朱颜,她举起桂花酿递到林斐唇边高声问他:“现在嘛当然是因为好喝啊!这俗话说得好,‘酒不醉人人自醉,何人与我共逍遥’师兄,要跟我来一杯吗?”
清冽的桂花香弥散在夜色里,带起满地芳芳。
那一坛桂花酿在洛书棠与林斐的共饮下很快便见了底。
酒劲上头,洛书棠望着这山间景致似是有些恍惚,山林间很安静一如这汹涌暗潮间的江湖。
她问他:“师兄,以后这江湖会一直这么平静下去,对吗?”
林斐看着她,目光有一瞬的迟疑,但他最终还是在洛书棠的期盼里,给了她最想要的答案,“……是,它会的。你想要的那一天终究会到来的。”
大婚的前一晚洛江临来找过洛书棠,和她一起去了菱园――菱园便是宋语迟的埋骨之地。
已是深秋园内小径落满了枯枝败叶,又化作腐烂的齑粉沉入淤泥里,显得小园有些寂寥。
洛书棠跪在坟前磕了一个头,而后直起身来,眼眸清澈无比,“娘,孩儿明日便要出嫁,今日是来与您拜别的。”
洛江临就在她身边看着她,听着她同宋语迟讲述着这些日子来所渡过的点点滴滴,他望着那冰冷的墓碑似是有些茫然。
他的声音在夜风里听来满是落寞,园内小径偶有落花飘过,落在他们肩头抖落一身细雪,他就抬起头望着那株的海棠,眼眸里带着一丝恍惚,而后缓缓开口;“你娘生前特别喜欢海棠,一有空便在忘忧谷种了很多,菱园的这株海棠……是她当年怀你的时候亲手种的,后来你出生那年……有一天她走到窗边,看见这株海棠发了芽,稀稀疏疏地开在枝头,像落满了一身青雪,她觉得好看心里满心欢喜,希望你往后能知书达理,像那新雪海棠一样……”
“你娘她……”夜风中的余音似乎也带了一丝哽咽,他揉了揉眼睛,又转过身背对洛书棠,开口道:“棠儿,爹知道你不喜欢顾盟主,也不同意这门亲事,但是……爹又何尝不希望你能找个自己喜欢着的人,开开心心过完这辈子,可是你总要学会明白……这江湖上,人人都是身不由已,哪会有人真的一辈子逍遥自在。”
他叹息一声。
“到了这一步,就算你所嫁之人,不是自己所爱的,却也是对自己好的……就已经够了。义辞是个好孩子,爹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也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人家对你的心意。”
洛书棠有些怔愣,听见洛江临对她说的这番话,心里竟有些慌张,她透过斑驳的树影望向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洛江临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很是疲倦,他就像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载着满面风霜从乱世归来,他还活着,却早就被乱世的那场浩劫敲碎了脊梁。
但他其实还很年轻,还有着大好风华,可不知从何时起,洛书棠却经常能在昏暗的灯影下,瞧见他微微佝偻的脊背。
他的父亲在她未曾涉足的险恶里,负担着她的喜怒哀乐,用尽一世悲欢只为护她安乐无忧。
而她却还一无所知。
“棠儿……你能明白吗?”
“爹……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会为自己做的事负责。”这些天她呆在忘忧谷也想了很多事,想过虚无渺茫的未来,自然也思虑过悔婚出逃的事。
若她逃婚成功,自然得了自由与欢乐,不会再为琐事忧心,但是逃婚之后呢?
又置忘忧谷和归雾山庄于何地?
武林各派又会怎么看待他们?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因为任性就毫无原由地去做某件事,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