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很快便迎来了除夕。
新春之喜,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并不富饶的小镇,家家户户也会变得热火朝天,从清晨开始,缕缕炊烟就未曾停过。
这是洛桑过的第一个除夕。
同样也是沈介的。
他们小的时候自身难保,每当这样的日子里,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路上结伴的家人,从羡慕慢慢到麻木,因为到后来,洛桑只希望阿介可以少挨一些打。
那样的日子,太疼了。
“阿介,为什么‘福’字要倒着贴啊?”洛桑指着门上贴着的大红“福”字,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很久了。
沈介贴完手中的那张福字,指着福字回答:“因为福倒,寓意着福到。”
“诶,真的诶。”洛桑忽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解释的。
洛桑没有真正意义上过过热热闹闹的节日,因此即便只是贴个福字,她都会觉得新奇。
“那下次再贴个‘富’是不是富也会到了,还有’财‘,那就是财到了。”
越想越开心,到最后竟是咯咯的笑了出来。
沈介看着她傻笑的模样,就像是真的感受到了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滋味。
他本不信这些风俗,但这一刻,他是真的感受到了福的到来。
“好。”
…
晚上,到了可以守岁的时候。
洛桑神神秘秘地把手放在身后:“阿介,你要喝酒吗?”
她笑中似乎还揣着一点不怀好意。
“阿姐有酒?”
沈介从她进屋的时候,就注意到她背着手悄摸摸的模样,还有空气中隐隐约约的酒香,便猜到她身后拿的是什么。
洛桑嗯着点头,献宝一样,把一壶酒拿出来,递到沈介面前:“我前几天去镇上的时候买的,是桂花酒。”
沈介凑近她的手,闻了闻:“很香。”
“对吧,可香了。”像是夸了她一样高兴,洛桑兴冲冲地把酒壶打开,酿好的桂花味更浓厚了。
“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沈介问她,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想喝酒。
“过年嘛,难得的。”
一边说,一边把酒打开。
洛桑沈介倒上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到上半杯。
这一壶,要小二钱银子呢,她想想都肉疼,倒的时候也是小心谨慎,深怕洒漏了一滴。
“阿介,新年快乐,还有,祝阿介,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她把酒杯递给沈介,又和他碰了碰杯。
她面若初春盛开的桃花,眼眸里,像是有了一整片星河。
沈介不舍得,便一直紧紧看着她。
洛桑转了转眼珠,她应该没说错吧,她可是特意找镇上的秀才学来的吉祥话。
“阿姐也是,新春快乐。”
沈介与她碰杯,然后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洛桑就不敢这样喝,只低头浅酌了一口。
“嗯…”辣得她苦涩,“不好喝。”
沈介看着她吐舌头的模样,心情莫名很好。
“阿介,你没觉着不好喝吗?怎么那么…又苦又辣的。”洛桑看沈介喝酒,还以为这酒多好喝呢,又不是甜的,怎么那么多人爱喝?
她第一反应是,她是不是被卖酒的给骗了。
“酒一直就是这样的。”沈介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阿姐,你没受骗。”
“嗯…阿介,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洛桑皱眉,不明白阿介为什么每次都能知道她的想法。
沈介对这个问题很郑重:“因为在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阿姐。”
他们相依为命,患难与共整整八年,他了解她的每一个习惯,也能读懂她的每一个表情和眼神。
洛桑不知道沈介是不是醉了,他的眼神里似乎是带着火焰一般的炽热。
心跳像是回到八月十五的那一场焰火一般。
猛然炸开了一个缺口。
紧张得她赶紧又喝了一口酒压压惊。
然而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她酒量本来就不好,没一会,洛桑整个脑袋就晕乎乎起来。
醉了,但又没完全醉。
她开始随意唠起家常。
“阿介,去年你是怎么过的年啊?”她想了解阿介的过去,但又不敢触碰得太深,便只能先小心翼翼地试探。
可是她醉了,醉得不清醒,一时没想起来,去年的这个时候,沈介也已经随驾江南了。
可沈介没忘去年的今日发生了什么。
但他那时日日夜夜都忙于稽查安王安插在皇帝身边的内应。
他苦笑:“太忙了,不记得了。”
洛桑没听出来沈介语气中的苦涩,还傻兮兮地调侃自己,三十那一天,竟然半夜去找月亮许愿的事情。
想着想着,就又开始难过。
她觉着,她那天要是不那么傻跑出去,她也不会遇到陛下,这样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其实她也不想在这么高兴的时候想这些的,但是她就是一下子没忍住。
她不知道自己吃没吃亏,但心里总是挺难过的。
然后不知不觉,又好几杯酒下肚。
恰好屋外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洛桑就想起了什么,然后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开始自说自话。
“阿介,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那天,也是放着焰火。”
她喝醉了,其实她想说的是,他们九年后第一次重逢的那天,也放着焰火。
沈介自然记得,那时,他…不知道是她,还放了一条蛇吓她。
那时他便知道,皇后此人,并不是心胸宽广之辈。
“阿姐还记得?”
洛桑抬起眼眸,很认真地点头回应:“当然,那天可吓死我了,好多蛇就冒了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抱住自己的胳膊,一边还心有余悸。
“所以,当那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