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辛容不知身后之人的所思所想,在前面沿着河水向上游走。
水丘辞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与她并肩而行,说道:“夏日虽昼长,但此时天色也已暗了下来。夜晚不宜走山路,更不能冒险渡河。”
辛容放慢了脚步,想起本来是打算在河边,向水丘辞套取公冶府的消息。
抬眼看了看天色,侧身说道:“那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晚。”
水丘辞一路上都在寻找查看可供休息之地。
辛容看他跑来跑去忽远忽近,跟上去说道:“今夜又没有要下雨的样子,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就好了。”
水丘辞带着歉意说道:“在下再寻一会,夏夜蚊虫多,不宜在露天歇息。”
此时天色已经上了黑影,辛容只好一起帮着寻找。
河流南岸不过有些小山而已,哪能找到什么山洞。
辛容看到一棵大滕树,说道:“就在这儿吧,我可不想再找了。”
说着就靠着树坐了下来。
水丘辞绕着滕树转了一圈,不停地扯着些藤条藤枝。
辛容单手托腮看着,没一会儿,她就被滕树的枝叶围了起来。
水丘辞站在不太大的“藤房”门口,环视了一圈,貌似有些不太满意。
走进去,垂眸看着坐在裸露树根上的人,说道:“在下去找些驱蚊草。”
“我跟你一起去吧。”辛容说着就要起身。
“不必。”水丘辞温声拒绝后,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递了过去。
辛容接过打开闻了闻,欣喜地说道:“是藿香清油,抹在身上可以防蚊虫叮咬。”
抬头看向水丘辞,她欣喜之余有些疑惑:“水丘辞,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个?”
“在下无功不受禄,这是用上次剩下的铜钱买的,本就想找机会给你。”
辛容看着水丘辞一脸真诚,轻笑说道:“就那么点铜钱,你自己留着当酬劳就是了,何必非要惦记着还与我。”
水丘辞笑而不语,看着辛容往脸上涂抹藿香清油,过了一会才说道:“在下去去就回,很快。”
果然没多久,他就拿着一些长草回来了。
“新鲜的驱蚊草烧不起来,但也能烤出一些烟雾气味来。”
辛容掏出一个还湿着的香囊,说道:“这里面是晒干的凤仙花和紫罗兰,你都烧了吧。山间林中的蚊虫,咬起人来还是很厉害的。”
水丘辞接过香囊和白色小瓷瓶,塞入了袖中,开始在滕树外围生火。
辛容感受着山间丝丝的清风,闻着驱蚊草的气味,抬头透过藤枝看着点点繁星,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水丘辞在火堆边,不停添着驱蚊草和干树枝。
夏日气温高,他又在火堆边,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忍。
又添了一把干柴后,他快步走向了河边,只见天水一色,飘渺迷离,似有烟雾笼罩。
直接穿着衣服走进了水里,一阵清凉之意拂去了他心中和周身的炙躁之气。
他无意识地抓向水中点点繁星,等到伸开握紧的拳头,才发现手掌心空空如也。
抬眼望去,是璀璨的星空。
低头看去,是灵动的星河。
听到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他转过了身,入目的是轻盈又熟悉的身影。
辛容没有靠得太近,语调中带了些无奈说道:“水丘辞,我就不过去了。你快点洗,最好不要离我太远,否则被猛兽叼走了,我可来不及救你。”
水丘辞看着不远处那双似星辰闪耀的明眸,只觉得从没有如此轻松惬意过。
头顶,身后,眼前,满目皆星河。
“在下这就过来。”他从水中缓缓走出,抑制住内心的迫不及待,慢慢地靠近了最亮的前方。
杀伐半生,做官前是为了替父赎罪赡养母亲,为官后是报答黄大人和陛下的知遇之恩。
何曾有人,如此担心地寻来守着他,怕他会出什么事?
“就你那三拳两脚,不要去太远的地方,去哪也要跟我说一声,听到没有!”
水丘辞默默点点头,没有说话,好似还没有从星梦中醒过来。
回到藤房,辛容说道:“我去捡些枯枝,摘些驱蚊草,你先休息。”
“在下不辞而别,劳烦姑娘醒来寻找,实在不该。”水丘辞柔声说道。
辛容笑了一下说道:“我是被几只蚊子吵醒的。哎对了,驱蚊草长什么样,我之前没注意到。”
水丘辞说道:“在下衣服是湿的,反正一时也睡不着,还是在下去吧。”
“一起去吧,反正我已经被吵醒了。奇怪我刚才睡得也太熟了,正常应该听见你离开的脚步声就醒来才对的。”
“是在下连累姑娘受累了。”
“大概是真的太累了,我可不想再游水了。”
……
两人添了不少干柴和驱蚊草,各自待在一边。
水丘辞穿得是麻布灰衫,在火堆旁待了没多久,衣服就干得差不多了。
看着斜对面安然睡去的人,他也渐渐入了梦。
梦中的他身处星河,似幻似真,却不知为何,一阵天旋地转后,被困入了牢狱之中。
还是那一天,还是那杯鸩酒……
清凉的酒水入腹,钻心的痛楚蔓延到五脏六腑。
昏暗的牢房已经变成了刑场。
凄厉的惨叫,哀痛的求救,刺入他的双耳,继而撕扯着他的身躯。
“水丘辞,杀了这么多人,你就不怕下地狱吗?”
“水丘辞,你仗势欺人,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水丘辞,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日,哈哈哈——”
……
水丘辞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开,那些将他拽入万劫不复之地的鬼手虚影。
明明周围什么也没有,可他却感觉自己被困在了千年寒冰之中,铜墙铁壁之内,不知前路在何方。
“水丘辞,你又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