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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3)

天刚蒙蒙亮,一辆翠幄青绸的马车,在武安侯府门前停下。

马车帘子被风卷起一道半尺宽缝隙,陈英伸出脚尖在车帘下划来划去,不一会半旧的绣鞋就浸湿了。她想不明白,那门房看上去腿脚利索,怎么递个拜帖要那么久?

今日是武安侯府太夫人的寿诞,前院早已扫洒干净,小厮们腰上扎着红绸,丫鬟们头上都簪了朵红艳艳的绒花,谐音“荣华”好添一些喜气。

一个丫鬟扒在门廊上探头探脑,随后匆匆离去。

“奴婢去瞧过了,人和马车都还在偏门外候着呢。”丫鬟巧云凑到陈姨娘耳边悄声说着。

陈姨娘看向窗外天色,眉心拢了拢,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前厅来人传唤。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手里的绣帕被拧得皱巴巴。

瞧见窗外天光越来越亮,她咬着牙,一甩帕子跨出门去。

正厅堂上,武安侯夫人秦氏坐在圈椅里,正听着底下人禀事,一边分派差事分发对牌,这时有人进来禀报西院的陈姨娘过来了。

秦氏面色瞬间一沉,随后又看到朝她低眉顺眼行礼的陈姨娘,唇角又不自觉勾起,端起茶盏慢悠悠饮了口,“这会儿你怎地过来了?”

陈姨娘身子一僵,这是要跟她装糊涂了?娘家侄女进京来给太夫人祝寿,竟把人晾在门外候了半个时辰,这摆明是要拿捏她。

陈姨娘倒也沉得住气,立即眉眼恭顺地上前,接过秦氏手里的茶盏,“夫人贵人事忙,妾身实不该打搅。只是妾身娘家侄女来给老太太拜寿,马车正在偏门外头候着。”

话到此处,她脸上露出几分苦相,她知道秦氏素来喜欢看她做小伏低的模样。

秦氏心中暗哂,面上神色不动看着忍气吞声的陈姨娘,顿了顿,方作恍然地吩咐人去门房通传放行。

当年武安侯在云州带兵打仗,膝窝中箭,那箭镞沾过金汁,伤口溃烂久治不愈,最后不得不截肢保命。回京后,侯爷上报朝廷交还兵权,从此赋闲在府不理俗务,整日不是纵酒听曲,就是养鸟斗蛐蛐,曾经威名显赫的武安侯府,至此声望一落千丈。

这些年,一想起言侯爷一瘸一拐领着陈姨娘进府的画面,秦氏便觉得心口像被石碾子碾过,那种痛楚只能压在心底,却不能宣之于口。

乜了眼陈姨娘,秦氏冷着脸道:“没别的事,就下去吧。”

陈姨娘暗自松口气,朝秦氏恭敬地行礼告退。出了门便加快脚步,等她回到西院恰巧碰见丫鬟引着一老一少过来。

小姑娘穿着红袄裙,一双大眼睛黑亮得像水洗过的葡萄,圆圆脸蛋上红扑扑的,瞧着就像个年画娃娃似的,十分讨喜。

她头上用红绳缠着两个圆髻,额前绒毛碎发被风吹得翘起,脸上一派天真懵懂。拉了下身旁周嬷嬷的手,她怯生生地望着陈姨娘,就听周嬷嬷告诉她,这位便是她姑姑。

她眼睛一亮,笑着扑进陈姨娘怀里,甜甜唤了声:“姑姑。”

陈姨娘身子一软,伸手揽住小姑娘的头,温柔地抱进怀里。

“阿英,让你受委屈了,身上冷不冷?”

小姑娘摇摇头。

陈姨娘拉起她的手仔细打量,见小姑娘衣裳穿得厚实,手心摸着热乎乎的,这才放下心来。

等领着主仆二人进屋后,又询问起云州娘家的境况。

云州地处边陲,今年北边狄族来犯不断,朝廷为派兵一事举棋不定。仅靠云州当地几千军户驻守,形势日益严峻。所以陈姨娘的兄长特意将侄女送来京城,一则给侯府太夫人拜寿,二则将陈英托给她照看,等云州战事过了再接回去。

几人正说着话,前院来人叫陈姨娘带着陈英去见老太太。

侯府门庭冷落,这场寿宴来的也不过是些故交亲戚。她们去时戏台上正唱得热闹,主院开阔又气派,七八张桌子摆满茶点瓜果,主宾谈笑,其乐融融。

陈姨娘带着陈英去向老太太磕头,之后便领着陈英寻个偏处落座,叮嘱她不要到处乱跑。

“哟,这是谁家姑娘,长得可真水灵。”

垂花门下忽然传来一声嗤笑,恰巧这时一出戏刚落幕,那声音不大不小正传入众人耳中。

陈英转头望去,只见垂花门下走来个衣饰华贵的妇人,皮肤白皙,身形纤瘦,笑起来眼尾几道细纹才显出些年纪。

“这丫头生得真好,珠圆玉润的,像是用面团捏出来似的。”侯夫人秦氏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陈英的脸蛋,嘴角噙着一丝笑,“丫头几岁了?”

捏在她脸上的力道隐隐有些重,陈英瘪了瘪嘴,忍着痛含糊答了句:“回夫人,阿英十岁了。”

秦氏眼神微沉,又勾起小女娃的下巴仔细打量,眉间闪过一抹郁色,“瞧着跟陈姨娘有几分像,可不就是个美人胚子。”

这话虽是在打趣,可话里话外掩不住嘲讽之意。

秦氏原也不是口舌刻薄之人,可今日陡然见到这个朝气蓬勃的小女娃,心头便觉酸楚难忍,也越发恨意难消。

她的儿子言昱安原本也该是这般康健的孩子,可偏偏因早产落下不足之症,这些年吃下的药,用十辆马车都拉不完。

当年侯爷领着陈姨娘进府,秦氏因动了胎气而早产,导致言昱安出生尚不足月,就体弱多病,她又将所有心力都用在儿子身上,遍寻名医,悉心调养这么多年却仍不见起色。

这如何能叫她不恨?可侯爷偏宠陈姨娘,就算她有心磋磨妾室,也只能在小事上拿捏一二,也不能做得太过,落得个主母不慈的恶名。

秦氏抬眼扫了一圈,目光又落在陈姨娘身上,“这没生养过的到底是不一样,这么冷的天也不给孩子多穿些,连个手炉都没带。”

陈姨娘自打入府,就没怀过胎。这句没生养过,更像是扎在她心底的刺,拔不出也碰不得,却偏能时不时地痛得钻心。

“夫人说的是,是妾身疏忽了。”陈姨娘低眉应着,又侧过身去吩咐巧云,“去给姑娘取件斗篷过来,再添个手炉。”

陈英年纪虽小,但圆溜溜的眼睛转了几转,懵懵懂懂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姑姑,其实阿英一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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