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一旁的通身矜贵气度的言昱安,对着面色沉冷的他哀求道,“小的知错了,还请这位大人高抬贵手啊。小的家中上有七旬老母,下有五六个幼子,一家老小全都指望小的养家糊口啊。”
言昱安冷着脸站在原地,他不动声色地转眸看向陈英。
他清明澄澈的眼眸似有微光星辰,眼波流转间,仿佛他和她之间曾有的默契相合。
陈英只一眼便明白了,他是在等她的意思。
陈英想了想,竟是兀自笑了起来,如她这般出身的平民互相凌压,居然还是依靠权势才得以脱身,她还一心想要脱离被权贵掌控的命运,而此刻却要仗着权势左右他人的命运。这又如何不叫人觉得荒谬,甚至可笑?
她垂下双眸,轻轻扯了下言昱安的衣袖,“我们回去吧。”
一边说,一边牵着言昱安的衣袖往外走。
言昱安视线低垂落在她攥着衣袖的手,目光便是一滞,姑娘家的手腕应该是细腻白皙,可是现在她手腕上隐隐泛红,上面五指掐过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收回落在她手腕上的目光,朝着隐在人群中的护卫望了一眼,那护卫会意悄然离去。
等二人一同上了马车,陈英这才放松下来,无意间碰了下红肿的手腕,许是刚好碰到痛处,吸了口凉气,嘶了一声。
“方才我就在门外,你为什么不喊我进去?”
言昱安从马车上的木匣里取出药膏,又继续问道,“你自幼习武,那掌柜的虽身形彪悍,但你身法灵活足以脱身,又为何任由他拿捏住了?”
他将药罐子打开,指尖沾取些药膏就要往陈英手腕上抹。
陈英涨红着脸,下意识缩回了手,“我,我自己来就行了,不用麻烦你的。”
言昱安轻叹一声,伸手牵起她的手放在膝头上。见她终于不再躲闪,言昱安静静看着她,唇角微勾,“为你,我从未觉得是麻烦。”
清凉的药膏涂抹在手腕上,带来密密麻麻的痒意,陈英抬起双眸,恰巧与他四目相对,这一刻仿佛一眼万年,极其缓慢,又极其温柔,隐隐间有千丝万缕的情愫缠绵着,这样的情愫深藏在彼此眼底,是一种无需言语的知心合意。
陈英忽然垂下双眸不敢再看他,任由酸涩的情绪在心底不断翻涌。他为什么要待她这么好,明明不是要疏远她么?又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施舍她点点滴滴的温情暖意?
她一直想要脱离侯府,想要挣脱这个本不属于她的权贵牢笼,他于她而言,是皑皑山巅白雪,是巍峨山岚间漂浮的云彩,是她穷极一生都触不到,够不着的遥远存在。
忽然,她低着头,用轻柔得近乎缥缈的声音说,“倘若云州没有战事,或许终极一生,你我都不会相识吧?”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抬起头看向他,目光沉静如水,通透明亮,在对上言昱安的目光时,她霍然失笑,“你以后不要待我太好,不然我怕将来再也找不到比你待我更好的人了。”
虽是笑着,语气里尽是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