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州深吸一口气,看着画上手里拿着刀的女人,嘴角颤了颤,语气里面有说不出来的不舍和怜惜。我看见他的手一直牢牢握紧,没有松开。
“那天我妈接我放学,里面那个领头男人是个混混,喜欢拉帮结派,他父母是省会里开公司的,和枫城很多人都熟悉,嚣张惯了。然后这个女孩子。”
苏青州指向了那个拿着刀的女孩子,对我说。
“她不是本地人,是大城市来旅游写生的。那个混混想认识这个女孩子,动手动脚,这个女孩子性格比较烈,没有像其他那些顺从他的人一样,而是反抗。结果被几个男人一起打倒在地,拳打脚踢,当时流了很多血,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然后只有这个女孩子。”
苏青州又指了指一旁那个握着她手的女孩子,看向我。
“她其实并不认识这个被打的女孩子。但还是急忙过去把人拉开,她有了去水果摊抢刀的机会,捅伤了其中一个男人。”
“后来呢?怎么解决的?”
我出声才发现我的声线都在颤抖,苏青州看着画,眼眸里带着一些痛苦,他看着后面一排旁观者,开口说。
“后来我妈报的警,和警察一起来了。团伙殴打,寻衅滋事,拘留管制了。女孩子回家了,而这个帮助她的人,在一年后去世了。”
“你说什么?”
眼泪直接划下来,我的手紧紧握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怎么可能。
“她这是见义勇为呀,怎么,怎么会死?”
苏青州叹了一口气,对我说。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那个女孩子可以回家,可她的家还在枫城。这群人出来以后,为了报复她,把她轮jian了。后来她心理无法接受,跳楼自杀了。”
“那,那他们呢?”
我指向画上那群坏笑着的人们,眼底全是憎恶。
苏青州指着那个领头的混混。
“他呀,父母把他接到大城市生活了,剩下几个人也安分守己成家立业了。”
“女孩父母难道就不报警吗?为什么呀?”
“她父母觉得不光彩,枫城就这么大,一旦传出去她们是没脸再待下去的。何况,混混的父母还给了他们一笔封口费,被女孩的爸妈用来做她弟弟的彩礼钱,前几年娶了个媳妇。”
“而且,”
“什么?”
我望向他,眼里出现了探寻还有前一天晚上复习的红血丝。
“当年那件事,她就已经成为了这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大家表面上都在夸女孩子见义勇为,背地里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大家都知道她被人盯上了,为了明哲保身,谁都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轮见这种事情总是不胫而走,也成为了这些街坊邻里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她父母其实,”
苏青州在这里停了一会儿,有些哽咽地说。
“是盼着她死。不仅舆论压力烟消云散,还可能收到一笔钱。”
“而且后来,我才知道。现场有那么多人,去最近警察局报案找警察的,只有我妈妈一个人。”
“我被她放在了一个熟人店里,她怕我出事,我就这样目睹了全程。”
沉默,还是沉默。
我没有开口讲话,或者说我是不知道我可以讲什么,应该讲什么。
常如把女孩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保留下来,永远纪念她。这是给她最好的礼物了吧,或许她走过黄泉以后还能向我一样站在这里,问出。
“这个女孩子是谁?”
光从窗外打了进来,倾斜而出。恰巧转在这片墙壁上,照在两个女人紧握着的双手上。
苏青州仰着头,看了一眼画作,手指颤了颤。
“后来,我的母亲其实见过她。”
“也尝试过,让她走出来。”
他看了我一眼,我才发现他眼角有泪光在闪烁着,像白日里的星星。
从他的话里,我好像从白天到达了黑夜。
常如是在听到□□消息以后,赶去她家里的。她第一件事情就是质问她的父母,为什么不去报警。
她父母的原话是。
“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我不去做,我们丢不起那个人。”
后来,常如见到了女孩子,她比第一次见时还要瘦小,整个人的眼睛快要凹陷进去了。见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地,就像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丝毫没有那日冲上去时的肆意和勇敢。甚至就像瓷器一般,可是她却无人爱护。
“能和我聊聊吗?”
“我是那天报警找警察的人。”
常如的声音很轻柔,让人下意识就放松下来。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顿时又低了下去,畏惧像蜘蛛网一般占据了她整个眼球。
随即她又抬头看了常如一眼,眼里带着几分探寻,嘴角勾起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你没被报复?”
常如顿时闭上眼睛,忍住了心底翻滚的情绪。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
女孩下意识往后缩了一步,双腿紧闭,手围在膝前做出防御措施。她低下头时,睫毛在紧密地扇动着,掩盖着她眼底的害怕。
常如哽咽着说,
“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你真得能保护我吗?谁能保护我?没有人能保护我,”
声音逐渐变小,从最开始的哭腔变成了有些混乱的碎碎念。
“我也是想要保护她,我想拉那个女孩子一把,我没想到,我没想到我会被扯进来。我到底做没做对?到底是谁错了?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如果我当时不站出来,我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当时想要伤害的也不是我啊?”
常如顿时掉下一滴眼泪,落在了女孩的头顶,她紧紧把女孩搂在怀里。女孩身体还在颤抖,像是憋了很久没有倾诉一般。
“可是,可是我也有可能是下一个啊……如果我不帮她,又怎么能奢求以后会有人来帮我……所有人,他们所有人都害怕,我也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