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眼睛只能看到前方和两侧,在舞池里跳舞,就像电影中的台词,“我的背后交给你。”
所以一支成功的双人舞,离不开男女舞者间的默契与信任。
顾谨看到秦纪阳斜后方的方科,见他满脸怒色,隐隐猜到他想做什么。她抬眼看向秦纪阳,和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那双眼睛专注地看着她,瞳孔里有流动的光,像月亮投射在湖面上的倒影。
如果她是个少不经事的小女生,或许会沉醉其中,被这种温柔捕获。
但她不是。
顾谨垂眸看向脚下,一边数起节拍,一边留意秦纪阳的舞步。
在她数到三时,跳出的右旋转步比平时多了半步,几乎是同时,揽在她腰上的手骤然收紧,秦纪阳的舞步漏了一拍,鞋尖踩在了她本应落脚的地方。
倒有一点出乎意料。
顾谨轻描淡写扫了眼身形狼狈的方科,他那一下力气不小,又是偷袭,没想到还不如毫无防备的秦纪阳。秦纪阳的核心力量也是真好,竟然只乱了一步,她还想趁机摆脱他呢。
可惜。
她抬眸看向秦纪阳,他眉心蹙起,薄唇抿成一条线,很凶。也是,被那么撞一下,跳舞中又不能报复回去,真是吃了个闷亏。
少女杏眸微微弯起,灵动清澈,梨涡浅笑,很是可爱。
秦纪阳本还纳闷方科的小动作,顾谨怎么会注意不到,见此哪还不明白。他无奈叹了口气,声音温柔:“消气了吗?”
被戳破心思,顾谨直视他,不躲不避:“如果你被他撞飞了,我就消气了。”
秦纪阳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似是听到好笑的事,桃花眼潋滟,透着三分不屑:“就凭他。”
余光瞥到顾谨那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他看向怀中还未察觉的少女,微低头,轻声耳语:“我让你看另一个人被撞飞的样子。”
顾谨愣了下,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发现他们离得过近,温热气息扑在耳垂,有些痒。
她下意识偏过头,随着动作,钻石耳坠在空中滑出一个圆弧,从秦纪阳嘴唇轻轻扫过,划出一道细小的口子。
唇上像被蛰了下,秦纪阳看向顾谨的耳坠,水滴形状,温柔的弧度,因此很容易让人忽视钻石本身是多么锋利,在灯光下泛着冷冷光泽。
和它的主人一样。
不知怎的,想到这个伤口源于顾谨,刺破他的皮肤,和他的血肉接触,心里竟有莫大的满足。
他望着顾谨,目光狂热兴奋:“抓好我。”
顾谨看着秦纪阳的眼睛,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身体被动地加速,她的心揪起来,垂眸看向脚下,秦纪阳的舞步从慢三变为快三。
“这不是华尔兹。”她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秦纪阳唇角上扬:“这是维也纳华尔兹。你教过我,我一直好好记着。”
不同于华尔兹繁多的脚下动作,维也纳华尔兹动作较少,以旋转为主,同时速度更快。
听秦纪阳提起,顾谨想起过去教他跳舞的事,但她真正教的是华尔兹,维也纳华尔兹只是给他示范过,体会过为人师的辛酸,她不免多看了几眼秦纪阳的舞步。
华尔兹中掺杂了些狐步舞的动作。
她对舞蹈一向要求极高,不觉蹙起眉:“跳的什么玩意儿。”
熟悉的话,熟悉的强调。
秦纪阳笑起来:“你批评人的话总是这句。”
顾谨端着温和的笑,威胁道:“别说是我教的你,你要是说出去,我绝对要你好看。”
少女声音温软,似嗔似怒,很是悦耳。
秦纪阳若有所思:“那算是我们的秘密吗?”
他特意咬重“我们”两字,声音从舌尖滑过,有些亲昵、缠绵的意味。
顾谨没应,动作强势起来,引着秦纪阳换了个方向旋转。
方科撞空,身体向前闯了一下,插进了一对跳得正欢的情侣中间。
顾谨唇角弧度高了些,她睨着秦纪阳,语气嘲讽:“有时候,大话别放的太早。”
秦纪阳笑意更浓,嗓音磁性:“顾老师说得对。”
音乐进入最后一个高潮,长号响起,高亢华丽,定音鼓厚重深沉,像夜色苍山,肃穆庄严,一下一下敲在心尖。
舞池外,底下宾客相谈甚欢,却都分了一份心思在舞池上,想看看顾家这朵花,究竟花落谁家。
舞池里的少年英俊挺拔,动作随性恣意,自成一派,少女粉色裙角勾住他的腿,远远看去,像从他怀中开出了一朵花。
宾客好奇这个生面孔,但能来参加宴会的,必然不会是普通人,就是不知,是靠的背景,还是情谊了。
顾熙诚坐在桌前,斯文的脸上难得添了几分怒意:“方家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儿!”
刘婧文瞧了眼舞池,心思却放在另一人身上。
女儿的邀请名单,她过了一遍,里面没有秦家这孩子,但顾家的邀请函里,却是请了秦家的。她想起几个月前,女儿和她说的,秦家这孩子追求她的事儿,也不知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离得远,她看不清女儿的表情,但从舞步看,可不是多和谐。
坐在刘婧文右手边的顾家二嫂冷不丁出声道:“我总觉得,和甜甜跳舞这男孩儿看着眼熟儿。”
她想了片刻,一脸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这孩子长得像秦廷昭。”
饭桌上静了一秒。
大家族有自己的消息网,谁家丑闻,一清二楚。
顾熙忠早年和秦廷昭在生意上有往来,接触多,也最不喜秦廷昭这人,于是用手肘推了下妻子:“你这话,人家父母听到得哭死。”
“也是。像谁也不能像那个疯子,晦气。”想到什么,顾家二嫂朝刘婧文说道,“婧文,甜甜是女孩子,她以后找对象,你可一定得把好关。女人啊,婚姻是第二次投胎,可别像刘璐……”
她心直口快,说溜了嘴,嘎嘣停住。
刘婧文叹了口气:“在深市闹出那么大动静,想不知道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