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欣将做好的笔录递过去，“庄队你先看看。”
庄河晏打了个哈欠，一双桃花眼染上生理性眼泪，醉意朦胧，摆手道：“用不着，我都听到了，笑笑，哥哥最后问你，你觉得谁杀了你奶？”
林笑笑埋着头，小小声回答：“我爷爷。”
“宏兵听到没有？你闺女污蔑我杀了你妈！真是白养她这么些年了，居然胳膊肘往外拐，”林战山气得不轻，站都站不稳，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扶着儿子，摇摇晃晃地往堂屋走，到了门口，举起拐杖发抖地指着林笑笑，“为了护着一个外人，什么脏水都敢泼自己爷爷身上？林笑笑，你太让爷爷失望了，爷爷这些年算白疼你了。”
老伴惨死，老爷子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往常硬朗的身子骨垮了，但说话却中气十足。
林笑笑见着林战山，就想到那天小竹林，就是这个自称她爷爷的恶魔，把她扑倒在地，将手伸进她的裙子里，脱掉她的内、裤……要不是她妈来得及时，他就得逞了。
听到“爷爷”这个称呼，林笑笑就浑身发抖，是愤怒和害怕，她哭着求他，一遍一遍地喊他爷爷，不仅没唤醒他丝毫良知，换的只是恶言相向和拳打脚踢。
“你不是我爷爷，你这个魔鬼！”换做以前，林笑笑不敢跟林战山正面对峙，她对他的恐惧在幼小心灵里生根发芽，就像看到猫的老鼠只会躲得远远的，但为了救妈妈，她必须勇敢。
都是妈妈保护她，现在，该她了。
“爸，爷爷他想欺负我……”林笑笑想要将这些年自己受的委屈告诉林宏兵，然而，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对方一声呵止住，林宏兵脸色极其难看，像是一一扫过所有人，最后才看向林笑笑，“这么多人，你个小孩子乱说什么？你不要脸老子还要脸！”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回发生了，要是她爸信她，妈妈也不会为了保护她，遭爷爷那么多欺负，林笑笑彻底寒了心，一脸落寞和受伤。
“林宏兵，你还是不是人了！？我的话，你不信，连闺女的话，你也不信！笑笑可是你亲骨肉啊！”王翠琴疯了似的冲向林宏兵，扒住林宏兵的衣服，又是拽又是扯，她被冤枉时，她被欺负时，也没这么激动和生气，是真的把林笑笑当自己闺女，忍不了她受一点委屈。
“臭婆娘，杀人犯，你给我松手！”林宏兵恼羞成怒，扬手要打王翠琴，庄河晏捏住他的手腕，林宏兵痛得嗷嗷直叫。
林笑笑抱住王翠琴，“妈，不要，不值得，我们要相信警方，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
“同志，你可得相信我啊，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对自己儿媳妇和亲孙女做那种事吗？你说对不对？”林战山拉住庄河晏喊冤。
庄河晏微微偏头看他，一双桃花眼微眯，眼中情绪挡去一半，教人很难猜透。
但就这么一直看着他，林战山总觉得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后背一阵阴风，凉飕飕，林战山艰难地咽着口水。
“王翠琴交代你欺负她那些事的时候，老爷子也没在现场啊，”庄河晏笑嘻嘻地松开林宏兵，转手意味深长地拍拍林战山，“怎么会知道她说了什么？”
林战山眼神闪躲，大脑快速运转，找补道：“笑笑这孩子听话老实，要不是有人教唆，肯定做不出乱泼脏水这种事，既然王翠琴能教，她也一定会污蔑我。”
庄河晏态度客客气气，“老爷子放心，我们警方办案，讲的是证据。”
林战山呵呵地赔笑，“那我就放心了。”
老婆子没了，死无对证，谁也给王翠琴和林笑笑作不了证。
“时间不早了，小田，我们也该走了。”庄河晏掏出车钥匙，挂在食指上，回头对着周迎晃了晃，“小妹妹，顺风车搭不？”
这语气，这表情，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不过这个点确实没公交车回动物园，走路至少一个小时，晚上又不安全，周迎微笑着先谢过庄河晏，叫上林笑笑一块。
林战山回来了，万万不能把林笑笑一个人留家里。
见孙女被带走，林战山气得牙痒痒，白回来这一趟了。
庄河晏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做出邀请的动作，挑眉喊周迎：“小妹妹，请～”
又喊她小妹妹！
周迎有点生气，腮帮子微微鼓起，却还是听话地过去了。
她身高一米六二，在女孩子普遍一六五以上的南城，位于拖后腿的那批，穿到营养远不如后世的九十年代，她也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比好多小姑娘都高。
比如林笑笑。
虽然就多出两三厘米，但一厘米也是她要高。
不过长了一张娃娃脸，二十岁给人未成年的感觉，尤其是跟田欣站一块的时候。
田欣至少一米七，周迎望尘莫及。
而庄河晏一米八三往上，周迎悄咪咪地踮脚，半仰着头对庄河晏说：“我二十了，成年了，不要叫我小妹妹。”
庄河晏笑着眼睛，上下打量她，像在菜市场买五花肉，讨价还价，“二十没有，顶多十六，跟笑笑差不大。”
周迎无语了，我多大我不知道。
林笑笑小声插一句：“哥哥，不骗你，我真的成年了。”
“笑笑，喊什么哥哥，喊叔叔才对，”周迎情绪向来稳定，也不知道为什么，庄河晏却能轻而易举地惹恼她，“庄警官叔叔，最老了，总行了吧？”
庄河晏笑出声，“哈哈哈……龇牙了。”
周迎咬紧后槽牙，气呼呼道：“你才狗！”
庄河晏恶趣味地看着她，发出感叹：“原来你也会生气啊。”
田欣一双探究的眼睛，在庄河晏身上来回扫视，队长今天有点怪哦，怎么贱嗖嗖的？
“哎呦，我就说瞅着眼熟，原来是小周啊，”胖大妈笑哈哈地迎面走来，看到庄河晏，两眼发出亮光，“刑队也在啊，我还说介绍你跟小周认识，原来你俩已经处上了。”
*
到了公安局，车子刚停住，周迎解开安全带，跟庄河晏道了谢，逃似的下了车。
庄河晏憋着坏，逗她：“小周妹妹，哥哥送你们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