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又夏也回得很简单:“好的。”
翌日,她收拾好所有行李,交上钥匙。
车已经来了。
耿竞青坐在驾驶座上,侧脸冷淡,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梁又夏到后尾箱放好东西,想了想,坐在后面。
她一坐上车就容易困,居然在一片难熬的缄默中睡着。
醒来时,车恰好到达飞机场。
这是梁又夏第二次坐飞机,还是感觉很新奇。
各拿各的行李,各过各的安检,不像同行者,像半个仇人,偏偏座位还连在一起。
梁又夏安安分分地坐着,久久看向窗外。
目的地是南方——
看久了,艳阳光蛮刺眼的。
她收回视线,头摆正,余光里耿竞青抱臂坐着。无缘无故地,梁又夏想起在网上看到的他的童年照。
又想,跟这个人之间也挺奇怪的。
她明明不该也不是会跟人冷战热战的性格,可与耿竞青之间就常常……
双双不语间,干脆又闭上眼睛。
在一片摇晃的意识中,飞机启航,向上时的失重让人有些难受。直至进入平稳的飞行,那股心悸感才散去,余留昏沉。
这一整个月,她总是没睡够,又总是像在梦中。梁又夏再度累了。她的睫毛盖在一起,头微微倾在右边的窗台上,在一点点尚能忍受的震动里,渐渐快要睡着——
蓦地,一只手伸了过来。
梁又夏感觉到那只手慢慢插入缝隙,托住她的头,而后垫了个小小的软枕。
那只手收了回去。
心悬在高空,停了一拍。
*
梁又夏一秒都没睡着。
直到飞机开始降落的时候,她才堪堪睁眼,握住那个枕头,没忍住瞟了眼身边的人,自然是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赤情下行》影如其名,是一个潮湿闷热的故事,故事地点发生在“南方的一座小城”。
出了飞机场,白日灼灼,那太阳晒得全身火辣辣的,梁又夏眼睛都睁不太开。
又坐了半小时的车,终于来到取景地。这是一片老城区,入目所及皆是梁又夏熟悉的街景印象,黑油黑油的小马路,老店小摊,旧楼上斑驳的点点色块,晾出窗户的衣服……
徐永君带着鸭舌帽,一行人走来走去,不知是在商讨什么。见车停下,导演助理往这边走来。
梁又夏就像第一天去培训时一样,先去放了行李。住的地方在二层,很低,是一个小单间,狭小但收拾得齐整,就是布局有点奇怪,那窗户安得太高了。
而后就补了顿午饭,接着短暂休息了一会儿。
下午三点的时候,耿竞青来找了她。
他已经换了身装束。黑色大T恤,中短裤,脚踩一双帆布鞋,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舒服。开门时,梁又夏低头看了眼自己——十分相近的打扮。
她的心情忽然就轻快起来。
但和耿竞青之间仍然是像死火一样。
“大后天选角。”他插着兜,语气平平,“这两天你可以在附近随便逛下,有事打河哥打电话。”
说到这里,不知为什么,顿了顿。
“好。”
耿竞青递来一个信封和一串钥匙。信封里是这两天的伙食费,自行解决,钥匙是去开楼下自行车的锁。
交接结束。正要走的时候,他停了停。
很生硬地一句:“也可以打给我。”
在今天之前的许许多多时刻,他本来也是她牵着的唯一一条线。
“……好。”梁又夏轻声道,“谢谢。”
梁又夏傍晚时出门,没骑自行车。这里与七月份见到的景致很不一样,并不空旷广阔,总是紧紧的,挤挤的,忙忙碌碌。建筑挨着建筑,像是被竖着叠好的不锈钢盘子。
不时就能看到几个剧组人员,在一个巷口里进进出出。梁又夏好奇,但没有去打扰,顺着一条浑浊的、绿色的护城河的方向,慢慢熟悉周遭的一切。
回头看,才发现已走出很远。
三十来天都等完了,区区两日,更是眨眼般就过。
明天就要选角。
梁又夏躺在床上,看着那个安得很高的方形窗口,这边可看不到月亮,唯有黯得看不清的乌云。
有蚊帐,但她没有搭。
她失眠了。虽然很不常见,但也算情理之中,这足以是一个让人睡不着的夜晚……梁又夏任自己放空,突然生出一种想要昭告全世界的冲动。
她拿过手机,没想到有条未读短信。
来自齐欢欢。
一个月的相处,可她们并没能发展成密友的关系。
梁又夏略感惊讶,点开来看。
“夏夏!我记得你好像是明天就要选角了。我现在还在北京,刚忙碌一天回到家,不知道为什么很想联系你,千言万语,思来想去,就只说一句吧,祝你成功选上。”
梁又夏紧紧握着手机,深深呼了一口气,接着往下看。
“还有之前我跟你说……”
“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
“其实……”
她的眼睛逐渐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