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动静太大,在偏殿吃酒的众人也围了上来,符津快步迈上台阶在楚逸轩跟前站定,手挎弯刀睥睨阶下众人:“督主,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小兄弟别慌,督主许是喝多了,开玩笑呢,”余人大着胆子上前劝解,心里也摸不清楚,这正好好吃着酒呢,怎得说动怒就动怒,果真喜怒无常。
“来人,送郑姑娘回去,”楚逸轩吩咐完又转向眼前人,这人早吓醒了,这会儿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他依旧倚在太师椅上,以手撑额,眼神微眯,说不出的妖冶:“诸位盛情相待,我若不回敬一二,心里当真过意不去。”
这些人也不知他眼下说这个是何意,只是下意识的出声附和:“督主说笑了,咱们吃酒,吃酒嘛。”
“呵,”楚逸轩轻嗤一声:“董大人?”
被踹出去那人这会儿胸口还疼着,闻言抬眼去看,又被那骇人的气势逼得重新垂下了脑袋。这人不紧不慢的往外吐字:“窝藏包庇朝廷要犯,知情不报,依照我朝律法理当如何?”
“当……当以同罪论。”这位董大人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不知他又发的哪门子疯。
“那董大人便随张大人一起上路吧,黄泉路上有你相伴,他应当不会太寂寞,”楚逸轩挥挥手:“带下去吧。”
他甚至连句冤枉都没能叫出口便被人捂嘴带了下去,余下的这些人这会儿也精神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楚逸轩懂不懂规矩啊?哪有收了人钱还对人要打要杀的,自己不就是怕他拿着窝藏包庇的由头找人麻烦才不甘心的吐出那么些‘心意’的嘛,敢情自己白吐了那么些真金白银了?
“梁大人。”
梁彤连忙将姿态摆的更恭敬些,楚逸轩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依次掠过:“还有诸位大人。”
时下众人心内正惴惴不安,却听这人忽而笑出了声:“检举揭发董大人窝藏包庇有功,某自会在圣上面前言明,以示嘉奖。”
呼,这变脸堪称一绝,不过他不再继续追究,这些人也终于安了心。
众人又说了些许客套话,及至月上梢头,才终于将这帮煞神送走。梁彤瘫坐在地上抹汗,这顿饭真不是好吃的。
“高门贵女一朝跌落云端,是个人都想踩上一脚,这世道本就如此,怪只怪自己个儿命不好,不过话说回来,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顺风顺水的呢?”教坊司的嬷嬷将一行人往楼上引:“欺软怕硬,恃强凌弱,我见得多了,哎,人呐,活的糊涂才觉自在,日日钻牛角尖,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十六月刚来的时候孤傲得很,可后来不也想开了,一脚踏进这地方,哪还有世家才女郑泠鸢?从云端跌落到尘埃,也不过上面一道旨意的事,”那嬷嬷将人带至一处房门前:“这就是十六月的房间了,诸位请便。”
室内的装饰简单却不失风雅,屏风后的窈窕身形若隐若现,十六月正要除去头上珠钗,闻听室外的动静另披了小衣来看,符津正带着小柏等人四下打量,深更半夜的,不可谓不失礼,十六月眉头一皱,符津摆手让人去门外相候,大马金刀的往那芙蓉小榻上一坐,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
十六月压下眉目间的愠色:“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有何指教?”
没人招待他,他便自个儿挑那桌上的酥饼吃,等垫补的差不多了,方才出声吩咐:“没有茶吗?”
茶都凉透了,她端起寒梅八宝壶,本欲另沏一壶新茶来,想了想,还是将几乎要见底的凉茶好容易凑了一盏给他:“没热水了,大人将就着用吧。”
茶底就那么点毛病,又凉又涩,他也不讲究,能解渴就行,可是喝完又不免抱怨:“好心来替你赎身,连口热茶都喝不上。”
“大人要替我赎身?”十六月不免惊愕,自从举家获罪,旁人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现如今居然有主动贴上来的?好意来的猝不及防,她不得不慎重:“条件呢?要替我赎身可不是金银就能摆平的,还得上面那位松口。”
“不是我要替你赎身,是我家督主心善,托我来走这一遭。”
他们家督主?应当就是今日在席间见过的那位了,自己同他不过今日一面之缘,他居然要替自个儿这朝廷要犯开脱?难不成也想像那些俗人一般养个乖巧温顺的小情儿解闷?她面露难色:“我不与人做外宅妇的。”
“哈哈哈哈,”符津见她误会笑的直打滚,也顾不得探究姑娘家的敏感多疑,只道:“姑娘姿容胜雪,但你放心,我家大人是铁定瞧不上的。”
他这肯定的语气非但没让她安心,反而更让人疑惑了:“大人要替我赎身,总要有个缘由?”
缘由?符津困意上涌不免打起了哈欠,楚逸轩虽然没说原因,但符津也猜了个七八分,当年郑御史既然是为苏家仗义执言而平白受累,楚逸轩瞧见他孙女,帮扶一把也不过举手之劳,就算谢过了当年他肯为苏家逆天命直言之恩,绕来绕去,左不过因着一个苏家,说的再具体点,因着一个苏念卿罢了。
不过这话不能往外说,符津这会儿也累了,直接道:“没有条件,姑娘也不必问缘由,只管跟我走就是了,陛下那边也不过我家督主一句话的事,出了这院子,我家大人会给你一笔盘缠,你自去过你的自在日子。”
“那大人请回吧,替我谢过你家督主好意,”她道:“万事讲究一个等价交换,没缘由的好意,恕妾不敢领受。”
“姑娘,开开窍,机会就这么一次,我家督主这两日就要回京了,等他走了你再后悔,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夜深了,大人请回吧,”她说着撵人的话,比着赶人的手势,符津也不好多待,反正自个儿该说的也都带到了,人家不领情就不关自己的事了,他招呼着一众人起身离开,回到驿馆的时候楚逸轩还未歇下,他打了个招呼:“督主还没睡啊?”
“事办完了?”楚逸轩反问。
“算是……办完了吧,”他摊手表示无奈:“我话都带到了啊,人家不领情我就没办法了,这都什么时辰了,睡了睡了。”
他本想绕过楚逸轩径直去睡,冷不防又被人揪着领子重新提了回来:“那便给她留下些盘缠,一个姑娘家,手里有银钱,做事也有底气。”
“哥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