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鸢话音落下,过了好一会儿,岑四都愣愣站着没有反应。
直到他胳膊被站在一旁的岑三悄悄撞了一下,这才十分不情不愿地回了“是。”
虽然应了少主的话,可怎么给宫里那位传话就看他岑四的本事了。
既要体现前太傅的手下对于皇帝陛下的尊敬,又要妥善地表达少主只是想敦促陛下专注朝政……
岑四欲哭无泪,恨不得给自己脸上来一巴掌。
他怎么这么不长眼色,偏偏就挑在少主生气的时候忍不住出人头地呢?
岑鸢眼风轻飘飘扫过此时连头顶都透出一股颓废的岑四,然后不做任何停顿地移开了眼睛。
直到看见岑一岑二两人一前一后拎着油纸包回来,这才直起一直靠在墙上的身子,接过药和点心,转身朝巷外走去。
他边走边抬起勾着令牌穗子的右手朝后面随意摆了摆,示意身后五人该干嘛干嘛去。
甫一跨出巷子,岑鸢指尖勾着的令牌便已重新挂在腰间。
方才对着岑一他们不作伪装的漫不经心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属于太傅岑鸢的稳重自持。
他左手拎着两个油纸包,往马车停靠的地方走去。
却在拐过街角的时候,听到杀鸡铺子里传来的一声声尖利惨叫。
杀鸡?
岑鸢忽然停下步子,转头看向街对面那间飘出浓烈血腥气味的铺子。
脑海里忽然闪过此刻正躺在马车里等着自己买药回去的女人。
片刻后,他脚尖方向一转,径直朝杀鸡铺子走去。
“老板,鸡怎么卖?”
“三十六文钱。”
岑鸢闻言,下意识便想去摸坠在腰间的钱袋,却未料摸了个空。
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几日前在婚宴上接了流放圣旨后,便将钱袋子装进了包袱里。
而此时此刻,他身上除了腰间坠着的那块令牌,旁的值钱物件丝毫没有。
思及此,岑鸢默默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腰间。
“能......”
他刚想开口问老板能不能赊账,却不料一抬头便见那人手里明晃晃的尖刀正对着一只待宰鸡的脖子。
“哐——”
干净利落地一刀剁下。
鸡脖断口处瞬间呲出一股血,登时便将周围一圈染红。
看到这一幕,岑鸢当即便将喉间还未说出口的“不能赊账”四个字咽了回去。
直到走出来站在杀鸡铺门口,岑鸢才伸手扯下腰间的令牌轻轻在门框上磕了两下。
没过一会儿,岑一便出现在岑鸢身侧。
“少主。”
岑一垂头抱拳。
岑鸢偏头看了一眼岑一,面无表情地说道:“去买只鸡,然后找人炖了。”
岑一闻言微微颔首,然后也面无表情地转身踏进岑鸢身后那间杀鸡铺子。
下一秒,岑一丝毫不掩兴奋的声音迫不及待在他身后响起——
“老板,来只鸡直接炖喽!”
“我们家大人要给夫人补身子啦!”
***
岑鸢拎着一包药一包点心以及两罐鸡汤往回走,可还没走近马车,就听到那两位赶车的官差有些慌张的声音。
“岑夫人!岑夫人!”
“岑夫人你醒醒!”
男人步伐一顿,随即加快步伐,迅速靠近马车。
“岑大人!”其中一位官差听到脚步声,抬头便见岑鸢拎着好些东西回来。
“方才你走后,夫人突然说她想出来透透气,可站在这儿没多久就晕倒了。”
见岑鸢急匆匆赶过来,说话的那位官差很快起身给岑鸢让开。
“男女有别,夫人又已成亲,我们便不好直接带她去寻郎中……”官差顿了顿,继续说道,“方才程风去找郎中了,留我和夫人在这里等大人回来。”
官差说话的时候,岑鸢一眼就看到了此刻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钟毓。
在目光触及到钟毓脸上的潮红后,他呼吸忽然一滞。
岑鸢顾不得多想,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官差,匆匆道了声谢后便俯身一把将钟毓拦腰抱起。
直到将钟毓好好安置在了马车里,又在她颈后垫了包袱,身上盖好了薄被,程风和寻来的郎中才急急赶来。
“令夫人本就不太康健,气血亏损体质虚弱。”郎中给钟毓把过脉又看了面色后,起身对岑鸢说道,“再加上这一路奔波……”
他指了指马车小桌上还没吃完的干粮,又示意岑鸢看钟毓身上盖着的薄被:“吃得不精细,睡得也不好。”
“夜里冷风一吹,再强壮的人也容易感染风寒。”
岑鸢眉毛随着郎中的话越皱越紧,待郎中话音落下,他便开口问道:“我买了治风寒的药,可是这体质虚弱又要如何……”
“我方才看了那包药。”郎中站起身对岑鸢说道,“那药给夫人一日食三顿,估摸着五六日后风寒就能好。”
“这体质虚弱呢,还是得用吃食好好将养。”
郎中又从自己随身背着的药箱里取出几页纸:“我给夫人写一张补气血的药方子,平日里多让她喝些乌鸡汤或是猪肝汤,炖汤的时候记得往里加些药方子里的药材。”
“将气血补上来,人就不弱喽。”
送走郎中后,程风他们继续赶车。
岑鸢将郎中开的药方叠好放在胸前衣襟里,起身把方才误打误撞命岑一买的鸡汤往小碗里倒了些。
然后掰碎了治风寒的药丸,又倒好服药的水,揽着钟毓坐起来喂她吃了治风寒退烧的药。
待鸡汤变得温热,岑鸢又小心翼翼给她喂了点。
钟毓烧得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只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扶起来喂了药又喝了热汤,没清醒多久便又随着晃晃悠悠的马车昏睡了过去。
直到夜色降临,她才再次悠悠转醒。
钟毓感到自己脑袋没有之前那么昏沉,浑身上下的疼痛也减缓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