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吴涯之看着那一箱金银和孙筠薏父母,默默低下头,放下了手中木剑。
孙筠薏很聪明,虽来得晚,进步却很快,大师兄也曾几次说过她悟性高。
而涯之,她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中,偶尔被夸一句“这姑娘真是勤奋”。
聪明和勤奋,大多数人会更喜欢前者。
她暗暗与孙筠薏较劲,而她们能提到一起比的,好像也只有剑。
为此,吴涯之总是默默地在角落里练习,多亏了艋舟师姐的指导,她竟也成了雁淮中同龄人出类拔萃的弟子。
偏偏,在剑阁选剑时,孙筠薏抢先一步,拿走了吴涯之中意的一把剑。而其他剑灵们大多性情固执,不愿与未经世事的弟子们为伴。涯之只好挑走这样一把平平无奇的重剑。
想到这,吴涯之心中燃起斗志。
夜凉如水。
化境之中,吴涯之用剑意化出墨色剑场,还有一黑一白两个小人。
小人随她的意识而动,不断过招。剑灵给予她提示和指导。
吴涯之深知:她想赢,别人亦是。
第三天的剑台,远比前两天喧闹,大家讨论着谁会夺魁等等,七嘴八舌,不亦乐乎。
有人把系了红绳的四个牌子,送到一位长老面前。所有人都紧盯着他抽出两个牌子,挥手撒一把尘气。牌子上的姓名显现出来,他眯起眼大声念:“吴涯之,郑直!”
吴涯之深吸一口气——还是遇上了最不想碰上的对手,倒不是害怕郑直师兄本人,而是,他的剑......
周围,人们纷纷吸了口凉气,议论声也比先前大了许多。
“是铩羽。”有弟子尽量压低声音道,可语气中的惊异还是暴露无遗。
纵使他们之中许多人对剑阁名剑了解并不十分深厚,也从各种传闻中听说过这把剑。
传的最广的版本中,铩羽曾夺去数十人性命。
刀剑弓弩等等兵器,最初本就是为伤人而造,对于心狠手辣的恶徒来说,杀数十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也实在没什么难处。
关键就在于被它杀死的人实在非同寻常。
传言说铩羽生自雁淮的铸剑师之手,乃是雁淮掌门人沈郁怀送去槐花埠给逢春派新掌门的贺礼。
可谁能想到,典礼结束后,次日那掌门便用它捅穿了自己两位师叔,最终提剑自刎。
主人身死,剑的故事仍在继续。
七十年前,铩羽染了血,躺在魔君最得力的下属尸体旁,天下修道人皆震惊。
没过多久,它再一次出现。
它回到了雁淮。
那一战,是雁淮门一道抹不去的疤。
当年诸位前辈被杀,也正是那之后,雁淮曾经“高过群山万仞,惟低于青天一寸”的地位,一落千丈。
而铩羽彼时为谁所持,又指向了谁,仍为人们不敢触及的一大谜团,连流言都少有传出。
众人皆凝视这把剑。
剑体的寒铁上,一股暗红色的气流涌动,仿佛一条透明的血管流淌着血液。
而奔涌着的每一滴血都传出剑下亡魂的声声控诉,令人触目惊心。
是了,除了铩羽,雁淮山上哪还能寻得这般暴虐的剑气?
周峙柏扫视一圈,见别派弟子中有紧握衣角,如临大敌的;有好奇地观望着的;也有一脸仰慕地看着能被铩羽选中的少年的。
当年弟子们在剑阁选完剑后,聚在一起讨论剑的时候,忽而有人看见郑直手里的铩羽,他们当时也是这副表情。
他转头,看身旁的王严君,若有所思。
吴涯之见众人的目光都聚在郑直身上,气势已然弱了三分。可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剑场迎战。
“慢着。”
一道温和的声音自剑台传来,众人皆望向声音的源头。
是周峙柏。
他不紧不慢道:“郑师弟,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郑直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才回答:“叫铩羽。”
众人也一头雾水,在他们眼中,就算雁淮的大弟子真如传闻中一般已经没落,也不至于连这么有名的剑也认不出来。
周峙柏却笑着摇摇头:“铩羽这个名字,是你四师兄起的,用了几十年。如今万象更新,百废俱兴,铩羽,也该成为过去了。”
他顿了顿,再度发问:“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四师兄……王严君……众人都不吱声了,只顾盯着周峙柏的神色。
周峙柏淡淡的声音,掀起人群中的一层暗潮。
郑直盯着鼻尖,认真思索,众人都静等。
他终于仰起头来,直视周峙柏的眼睛,开口:“师兄,我想好了,就叫驭心吧。”
大概是觉得自己没说清楚,又补充道:“驭就是驾驭的驭,心就是——”他点点自己的心口处。
驭心,驾驭心神,说来容易做来难。
真正面对难全之事,又有几人能带着旷达心怀,遵循心中无形的道义?
驭心,与乖张跋扈的剑气正相对,恰应和了少年的坚定信念。
周峙柏一如既往,没做任何评判,只道:“好,从今往后,它叫驭心。”
王严君一言不发,直到周峙柏再次转过脸来,他才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师兄,我......”
周峙柏打断他:“严君,你是雁淮的剑客。”
王严君神色一凛,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失望:“大师兄也要和师伯们一起,用这套说辞说服我吗?”
周峙柏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不,师兄只是要你学会,斩断过去。”
吴涯之和郑直分别站在剑场两端。
二人相对而立,拱手作拜。
“咚”钟声响了。
二人拔剑,冲向彼此。
吴涯之速度要快些,在接近郑直的一瞬间,剑向他的驭心剑横劈过去。
郑直反应倒也快,可他并没像吴涯之想象的那样,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