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一颤,但也只是轻轻地走到她面前,道:“我信你,走吧。”
吴涯之静静地看着他在门口处设了一道结界,然后,他便飞身上了屋顶,吴涯之最后,还是默默地跟上他。
二人立于屋顶,周峙柏指指远方夜色中一处亮着灯火的楼阁,回头看了一眼涯之。
没等周峙柏再说什么,少女早已跳到了下一个屋顶,只在周峙柏身边留下一抹影子。他默默地看着吴涯之飞出几丈远,迈步,在后面跟着。
周峙柏只看得见师妹背后背着的那把沉重的剑,剑柄轻轻地晃啊,晃啊,周峙柏想起师父说过,人如剑,剑似人。
那么,此时此刻,她的心也该是如此般飘摇着的吧?
不该这样的。
“抱歉。”
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吴涯之愣了愣。只这一小会儿,周峙柏就已赶上来,站在她面前。
吴涯之慢慢把头别到一旁,没有说话。可当她的脸颊被周峙柏带着硬厚茧子的指腹触碰时,她才忽然发觉,自己在流泪。
她呆呆地盯着周峙柏的眼睛,轻唤他:“大师兄。”
“我......”周峙柏想道歉,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吴涯之摇摇脑袋。
“不怨师兄。我难过的是,我好像什么都不如他们,剑道是这样,为人处世也是这样。”
他摇摇头,拍拍吴涯之的肩膀。
“不是这样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吴涯之极轻微抿了下嘴唇,应道:“嗯。”随即拿袖子抹干净眼泪,转过身准备继续行路。
她没再回头,自顾自地向前飞跃,良久,终于抛下一句话来。
“大师兄,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我也想像你一样,可是我怎么努力也做不到。”
周峙柏沉默了,因为他忽然像被如水般的夜色泼了一身似的,凉得透彻。
要知道,冷或热,修道几十年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过了。
二人一前一后快速飞跃。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下起濛濛细雨,二人冒雨前行。
方才那楼阁还远在天边,这才没一会儿,它已到了眼前。
二人从屋顶上跳下来。
脚边,杂草丛生。眼前,一块巨大的牌匾歪歪斜斜地挂着,上面“沉烟寺”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已经模糊不清,足以说明这里曾经的辉煌与现在的破败。
周峙柏解释道:“这地方前些年被堕道的人劫掠,自此就荒废了。”
二人靠着几盏灯火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前行,来到沉烟寺大殿前。
推开门,几乎前脚刚踏进门槛,雨就一下子变大了。
吴涯之并不相信那些神佛,可当她一抬眼,望见高大的神像时,还是忍不住生出敬意。
借着烛火,她隐隐约约看清神像悲悯的神情。
周峙柏停下脚步,吴涯之也停下来。
她顺着周峙柏的目光看去,才发现神像前,有一个身影隐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
那人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神像前。
没有一个人出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乎其微,只剩下“唰唰”的雨声。
良久,那人终于站起来,转过身。
是那个女剑客。
她说:“你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就好像担忧神会被打扰。
她盯着吴涯之背后的剑,道:“当年,长老命人将姐姐铸的剑尽数销毁,不曾想,除了铩羽,竟还遗漏下这把剑。”
她回头看了一眼神像,继续道:“如今,却是这把漏下的剑使你我能够再见,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周峙柏皱了皱眉。
“哪有什么天意,是我托一位师弟留下一把她铸的剑,那位师弟不久后战死,我便把这事抛置脑后。”
他的声音伴着雨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央回响:“只是我今日才知道,他没有负我所托。”
吴涯之听不懂他们在聊些什么,于是独自走到一旁,倚靠着墙壁继续欣赏神像,不一会儿就看得入神。
她抬头,恰对上神像闭起的眼睛。
她叹口气,所谓的神佛面对世人,连眼睛都不愿睁开,又怎会帮助人们达成愿望?
一道闪电划过,正照在神像脸上,反射出阵阵光芒,刺得吴涯之睁不开眼。
她伸手遮挡,却从指缝间看见,神像睁开了眼睛。
她惊异地瞪大眼。
“吱呀——”
殿门忽然被推开,吴涯之下意识地回头看。
一个青年跑进来。他一只手遮在头顶,妄图把雨挡住,可是无济于事。
他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淋透了。
大概是跑了许久,他冲进门之后就站在门边,大口大口喘气。
三人几乎同时运息探查,都得出同样的结论——这人完全没有内力。
可这寺院已经荒废了许久,平时都少有人来,更何况是这样一个雨夜。
此时出现的青年,实在令人生疑。
三人对视一眼,皆握着剑走上前。
青年望向门外,见雨势依旧很大,不禁感叹自己倒霉。
他转过身,刚想脱下衣服,把水拧干,就看见从殿内不知何时走出三个人影,差点魂都吓飞过去。
他紧紧贴在墙边,喘气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还是周峙柏先开口:“敢问您是......?”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几遍面前的三人,才确认这不是魂魄,而是活人,这才没好气地回答。
“我姓陆,名淮。”
见这三人看贼似的盯着自己,再加上刚刚被他们吓了一跳,陆淮心中难免生出几分不快。
所以当周峙柏继续追问他为何雨夜来此时,他只是轻蔑地翻了个白眼。
吴涯之见他不是个坏人,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来,就转过身去,看向神像。
神像的眼睛分明是闭起来的。
她心想: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