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玹调转脚步,朝着忘忧殿走去。
他明明待自己那么好了,自己究竟有什么放不下心的,自己不是魔尊吗,怎的连一个凡人都惧都怕,岂不贻笑大方,那点可笑的尊严同元衡相比,孰轻孰重,自己还掂量不出吗。
于是乎,重玹大步向着忘忧殿前往,速度之快恨不得能立刻推门而入。可到了门口他又犯了难,犹豫徘徊的不敢进去。
我该怎么开口?说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不行不行,这也太可怜了。
说,是本尊的错,还望你理解。
这又,太生硬无情了吧。
正当重玹头脑风暴不知该如何认错还不失面子时,耳边传来一声痛苦又隐忍的低喘。
不消想,重玹便破门而入。
是谁,胆敢闯入魔域动他的人。
重玹挟着一股怒气而来,可真当看清殿内的景象是,他蓦地哑言了。
*
大雨骤倾,哗哗拍打在魔域中,甘霖落下,魔气都淡了几分。
泥土带着淡淡花香随着大雨吹拂到了魔域。
屠长老打开门时,门外正立着一个一袭白衣,撑着油纸伞的少女。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紧随而至的是一声巨响的闷雷,少女缓缓抬伞,伞下是一张朱唇粉面的少女,她扬起嘴角,恭敬有礼道:“屠长老安好。”
“你凭什么认为,老朽会与你联手对付重玹呢。”
两人对坐在棋桌前,两盏热茶缓缓升起袅袅热气,似是隔着云雾。
“凭我对长老的了解。”
羡宁淡淡道,有一种世事在握之感。
屠长老看着她,血红的魔纹映着羡宁的双眸,似乎想再试探出什么。
“长老在魔域万年,历经数代魔尊,甚至可以说,你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更适合坐此尊位,可长老宁愿将尊位让与他人,也不自己坐。”
屠长老缓缓端起茶盏轻酌一口,洗耳恭听羡宁所言。
“那是因为长老知晓,这位子坐了,便活不到今日了。”
“放肆!”
屠长老身后的护法闻言眉头低沉,锋利的剑刃抵着羡宁的脖子,只要一声令下,他顷刻便能要了这小妖的命。
羡宁眸光坚定,丝毫没在怕的与屠长老对视。
许久,屠长老才抬了抬手,“退下。”
那护法极其不愿的抽回了长剑,愤然的盯着羡宁的脸。
羡宁抿唇一笑,“看来长老还是愿意听我一言的。”
“你继续说。”
“魔域兵权看似十分,可若长老一声令下,众魔皆俯首帖耳,唯命是从,既然大权在握,做不做这魔尊又有何意呢。”
“长老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下属,能够统领魔域,对自己也俯首听命的人。可长老扪心自问,重玹是这样的人吗。”
“重玹他从一开始只是用您作为踏板,登上尊位实现他的野心罢了。”
羡宁挪动杯盏,“若是棋子听话,此局大获全胜。”
话音刚落,杯盏已至“车”位。
一车相当与两马或两炮,其地位在象棋中自然不可小觑。
“可若是棋子不听话……”羡宁探手一挥,茶盏摔落在地,溅起几滴茶水,“那便是全军覆没。我知道找一个好用的棋子实非易事,可若棋子脱离了掌控,毁了整副棋局那便得不偿失了。”
屠长老沉眸盯着棋盘,“他即便再不听话,老朽也养了千年,如今又怎会信你之言毁了他。”
“他杀了我们太子殿下,我要他一命偿一命,不为过吧。”羡宁缓缓起身,“若长老不信,便看我之投名状,定能让长老满意。”
“老夫且看你的诚意。”
羡宁颔首离开,雨滴打在油纸伞上受力弹了出去。羡宁偏伞望去,雨雾绵延,魔域如同雾里看花,遮山蔽海。
希望有朝一日,魔域也得见光明。
护法撑着结界遮挡骤雨,两人紧紧盯着远处那一抹白色身影,那身影洁白如雪,却略带孱弱,好似疾风掠过她便会跌入泥淖。
“长老信她?”
“不信。”
淳厚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在闷雷声下传入护法耳畔。
“那您……”
“鹬蚌相争岂非一场好戏?”
天际突然飞过一只秃鹫,一道黑气将它卷入屠长老手中,看着那牲|畜在手中叫嚣,他轻笑一声,“你瞧,有些畜|生就是这般,从来不知身为猎物应当安守本分。”
“猎物既生了爪牙,便将他的爪牙拔掉,令他只能为困兽。”
话音刚落,那秃鹫惊叫一声,黑色的利爪纷纷掉落,连带着血色一并没入雨水。
“猎局已成,且看这小妖,如何以身饲局。”
雨越下越大了,连带着羡宁的腰裙都濡湿了。因得雨雾,这路不见尽头。
这条路,注定只能她一个人走。
*
内殿之中,元衡伏在地上,脸色惨白,嘴角溢出鲜血,下唇可能是因为忍痛而咬的红肿破裂,整个人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显的有些狼狈。
右手鲜血淋漓,在右手的不远处,落着一柄鲜血滚落甚至沾满刀柄的短刃。丹田处还露出一个可怖的血窟,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血肉,翻滚的流出猩红的鲜血来。
那里本该有个丹心的……
丹心是凡人修炼后精气结合所得,譬如妖的内丹。那里充斥流转着通身灵力,可现如今空荡荡只剩血肉。
他,竟然生挖了自己的丹心。
“你怎么……”
元衡看到重玹那一刻蓦地震惊,又有些欲盖弥彰的遮掩。
他探手去取那跌落的短刃,另一只手拢着开落的衣衫,想要遮挡那血肉淋漓的窟窿。
元衡也并非想要如此,可是重玹头先将自己带回魔域,昏昏沉沉时告诉过他,他曾梦见元衡像个魔鬼般大批宰杀了众魔,屠了城,就连自己也不例外的成为了元衡刀下亡魂。
元衡当时心里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