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见过一面,我那时就跟他说,断人财路,必遭报应。你看,这报应不就来了吗?如今他唐笃斌的儿子,连做我的轿夫都不配。若在当年,这门婚事我必然会答应,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你们唐家想与我攀亲,那得让我看看有什么诚意。”
唐曙展颜一笑,“我想,大人您是误会了,我并不打算娶令爱,所以大人想要的诚意恕唐某无能为力。”
“你不知用了什么污糟的法子让小女对你心生爱慕非你不嫁,如今却又拒绝,你是打定了主意老夫不敢将你怎样吗?真是唐笃斌教出来的好儿子!!!”胡天扬闻言,怒拍桌面,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唐曙紧接着道:“我父亲当年的做法时至今日我仍奉为圭臬,胡大人当年靠着发国难财起了家,即便如今您生意做的再大,再费尽心思的洗白,被墨洇黑的白纸,终究染了黑。即便唐家落魄,我唐某也不去攀附胡家,更不齿与尔等同流合污。”
“竖子!!!”
胡天扬怒拍桌面起身,目眦欲裂的瞪着唐曙,“现如今,是我胡天扬踩在他唐笃斌的头上,我还活着,他却已经死了,我在这人间子孙满堂安度晚年,他却只能一个人埋在地底!!!”
唐曙平静的看着他,他却愈发愤怒,“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你……”
见胡天扬被气得脸红脖粗,那公子急忙拦住了胡天扬,对唐曙道:“唐公子,我希望你明白,若非我妹妹闹着要嫁给你,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胡公子,我看胡大人怒火攻心,不妨我替大人开些药,毕竟年纪大了,不易多动怒,容易折寿,这银两就罢了,就当晚辈孝敬给大人的。”
羡宁惊愕的看向唐曙,这是她第一次看他如此动怒,可若不是胡家逼迫太甚,他也不会口不择言。瞧着他这般陌生的神情,羡宁却感触到这才应当是唐小公子长大的样子。可若他平安在唐家长大,又大抵不会是不饶人的犀利冲撞。
“你!!你……!!”
胡天扬被气得当真不清,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胡公子极为平静,偏头与唐曙耳语了几句,唐曙怔然,半晌回不过神来。
胡公子见状笑道:“这药嘛,便不必了,唐公子好生想想我方才的话,告辞了。”
直至胡公子拖着胡天扬离去许久,唐曙还静坐在原处愕然着,就连司眠来到了他身侧都不曾发觉。
“唐曙,唐曙?”
司眠低声唤了他几句,唐曙这才缓过神来。可之后的几日,唐曙一直浑浑噩噩,经常出神,有时看诊时都会想事情想出神,这种情况愈发严重。
直至半月后,唐曙收到了一封信。收到信的那日,唐曙一个人在城外山顶坐了一天,至宵禁前,才失魂落魄的走了回来,司眠和宋听怀都担忧的围在他身侧问他缘由,他却只是摇头说无事,然后在司眠的注视中离开,最后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我要成婚了。”
婚事定在三月后,愈发临近大婚,唐曙愈发沉默。大婚前几日,胡家陆续有人自荆城赶来在回曙堂布置,许是胡家知道唐曙的不情愿,所以连忙赶来帮着布置大婚的一众事宜,毕竟胡员外嫁女,自然不能太过寒酸。唐曙对这门婚事毫不在乎,司眠也不知究竟是何缘由他竟应下了这门婚事,总之看着堂内的各处鲜红极为刺目。一日复一日,唐曙离她似乎越来越远,她不怕唐曙喜欢他人,可他也不想唐曙受人胁迫,偏唐曙还对此事只字不提,至今为止司眠都不曾明白。
只有临近大婚的前几日,唐曙才对司眠说,“告知百姓关门几日吧。”
大婚之日,唐曙一身婚服衬得他才貌双绝。自唐府出事后,唐曙穿的衣衫大都是暗色的,像如今这么艳丽的衣服还是司眠头一次见。
今日宋听怀没有出门,反倒是司眠自熹微之时便不见了身影,唐曙四处寻过却都是没见踪迹。吉时已到,唐曙需得去城门外迎喜轿。
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聚集在长街两侧看着这场婚事。唐曙驾着马,伴随着一阵喜悦的吹奏声迎着喜轿前往回曙堂。在这欢庆的氛围之中,唐曙没有半分喜悦。
“听说唐大夫娶的是荆城霸王胡员外的小女儿,那胡员外可宝贝这女儿宝贝的紧,你看看这铺张,都是胡员外布置的,唐大夫这可是有福了。”
“瞧你说的,若是唐大夫家中没出那档子事,岂非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嘛。”
“今时不同往日了,唐家早就落魄了,如今谁见这桩婚事不说一句唐大夫高攀了啊。”
唐曙驾马行来,那两个妇人急忙闭嘴。可这些话仍是落在了唐曙耳中。
高攀了吗?
不知从何时起,这些百姓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对他的称呼也渐渐从唐小公子变成了唐大夫。他也不再是那个唐小公子,而是济世救人的唐大夫,可是他还是想做那无忧无虑的唐小公子,在父母的身边做小孩子。
长大分很多种,而对唐曙来说是最残忍的。
唐曙冷冷的扫过众人,却在人群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司眠藏在人群后,看到唐曙的目光扫来后急忙躲闪,可唐曙还是看到了她。
唐曙一跃下马向她迈来,司眠不躲不闪的站在原地。这么多天,唐曙一直在疏远她,可今天,唐曙是向她奔来。恐怕在这时,唐曙才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害怕失去什么。
唐曙越过人群,立在司眠面前。人群中议论声不绝于耳,行进的迎亲队伍也止了步子,敲锣打鼓的也纷纷收了手,皆疑惑的望向那一抹红影。
只见唐曙行至司眠身前,“你去哪了,一早上都没见你身影。”
也不待司眠回答,唐曙便向他伸出了手,柔声道:“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