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行至人满为患的长街上,看着一个个都能填饱肚子仍是十分欣慰。虽然重玹对这群流民的行径感到不齿,可他心底终归是善良的,他不愿看到这群百姓受苦,于是那个话题便犹如秋风扫过,除了两人听到后,烟消云散,随风散去。
长街上,朝廷已经安排了工匠赶来搭建临时的棚子供流民居住,虽不比房屋,但却也有个避风雨之地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自羡宁身边迅疾跑过,羡宁被撞了个趔趄。
她稳住身形正欲开口,似是想到什么般,探手一摸,荷包果然不见了。
“荷包。”
羡宁蹙眉道,重玹立刻心领神会。那少年跑着跑着一头撞进了一人怀里,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那少年揉着有些被撞疼的额头抬头,看到一袭黑衣的重玹正冷冷的俯视着他,让这少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少年手脚并用的爬起身子就打算逃,一回头,羡宁也赶了过来,“你小小年纪,怎么能行偷盗之事,家里人是怎么教你的。”
眼看逃不脱了,那少年将荷包一抛,在尘土里翻滚着逃离,沾的浑身脏兮兮的。
羡宁跃起接住,谁料那荷包空荡荡的,银两早被那少年偷走了。看到那少年欲逃,重玹翻身一捞,便拎着了少年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
那少年扑腾着脚,满脸涨红,道:“疼……”
重玹赶忙将他放下,谁知还没问一句,那少年自重玹□□钻过,撒腿就跑。
那少年骨瘦如柴,身形却十分矫健,撒腿跑了很远,见重玹没追上来,那少年便躲在草垛中喘着粗气,点着方才偷来的银两。
蓦地一只大手拍在了他的肩头,少年一颤,急忙将银两攥在手中,警惕的回过头,两个人影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
“往哪儿逃啊?”
重玹挑眉道:“你可真能跑啊,像个泥鳅似的这么难抓。”
见跑不了了,那少年紧紧攥着银两,“大哥哥大姐姐,我偷窃是我不对,可是幼弟正生着病,又没粮食,急需钱来买药,不然他真的会死的。”
重玹显然不信,像他们这种靠行骗偷窃过日子的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他嗤之以鼻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真的!”那孩子急得都要哭了,他焦急的左右看着两人,带着哭腔道:“是真的……求求你们信我。”
重玹向来没有什么好心肠,装模作样的人他见的多了。可那孩子急忙跪地磕头,连声哀求,“求你们相信我,他真的快死了,求你们放我去买药吧,只要他好了我做牛做马偿还救命之恩……求你们了……”
他连连磕头,没两下额上被磕出一个褐色的印子来,羡宁急忙拦下,关切的问道:“朝廷不是每日散粮吗?怎么会没吃的。”
他红着眼睛,似是有难言之隐,他忍下泪水,哽咽着:“大哥哥大姐姐若是不信,便跟我来。”
那少年拍拍身上的灰,正欲带头走,重玹用力按着他的肩膀道:“你可别耍什么花样啊。”
见那少年点了头,两人才随着他东拐西绕的拐进了一个破烂的道馆。那道馆连门都没有,蛛网遍布,院内坐着许多流民,虽然还是一副狼狈落魄的模样,可面色红润,比前几日健康多了。
在那群流民的注视下三人走进了道馆,道馆后是一座隐藏的义庄,义庄内空气混浊,臭不可闻。重玹登时将袖中的手帕递给羡宁,自己用衣袖掩着抠鼻嫌弃道:“小鬼头,你带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义庄放的都是死人棺材,即便那些流民落魄,也不愿意进入义庄,据说会染上不干净的东西,所以这儿空荡荡的没有流民。
那少年没吭声,带着两人继续向里走去,透着微弱的光,少年止步。只见里面坐着零零散散七八个小孩,各个灰头土脸,怯生生的瞧着两人。
一个和这少年年纪差不多的孩子走来道:“怎么样了,有买到药吗。”
那少年摇了摇头,那孩子望着重玹和羡宁警惕的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少年没应声,抬手指着角落病殃殃的小孩子对重玹道:“就是那个。”
重玹歪头去看,羡宁赶忙穿过人群走了过去,于是重玹不情不愿的也跟了过来,那小孩面色发红,眼神失焦,浑身滚烫的厉害,一看就是染了风寒。
不待羡宁多说,重玹便出去去请大夫,本来城中的大夫都自顾不暇了根本不愿来,可重玹甩手扔出几锭金子,那大夫便乐呵呵的跑来了。
里头乌烟瘴气,重玹和羡宁便站在外面透气,不多时那少年出来道谢,羡宁这才问道:“你们都是跟父母走散了吗?”
“不是。”那少年摇摇头,“我们本就是这城中的乞丐。”
“那如今城中统计百姓,登记在册每天都会发放粮食,你们怎么会饿成这样,还呆在这种地方?”
少年抿唇不语,重玹提议道:“送善堂吧,过几日朝廷的政策还会下派,日子便能好过些。”
听闻“善堂”两字,那少年浑身颤抖起来,抗议着想要逃脱,被重玹按住。
他恐惧的摇头,浑身抗拒,“不,我不去,我们都不去!”
看着少年害怕成这样,羡宁蹲下身子,柔声道:“小朋友,你相信我们吗?”
少年哆哆嗦嗦的看着羡宁,没吭声。
“你瞧,我们方才还为你们请了大夫,你也是放心里面的情况所以才敢出来不是吗,所以你能告诉我们为什么那么害怕善堂吗?”
少年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重玹,内心挣扎许久才道:“我们本来就在善堂,可是善堂的王妈妈每日要我们出门讨要食物和钱,若是讨得少了不仅会挨打,还不让吃饭……他们发给善堂的粮食都被王妈妈克扣下来,不给我们吃,我们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才逃到这儿来的。”
“岂有此理。”
重玹蹙着眉头,将手捏的咔咔作响,浑身散发着一种骇人的气息。
眼看重玹恨不得将那善堂的王妈妈捏死,羡宁捏了捏他的手腕,有些担心的唤他,“重玹。”
“他们蓬生麻中,如登春台,可行事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他们的安逸享乐却要别人付出代价,这又是哪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