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挂枝头,清风自来。
魔域已然入夜,两人并肩立在湖前静默无言,蓦地苍穹划过一道紫光将两人目光引了去。
障目之下,羡宁认出那是元衡,不禁有些疑惑,打破了两人的静默问道:“元大人这是去哪儿?”
在魔域的这些日子以来,羡宁所见的元衡向来是沉稳冷静,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态。
重玹平静的答她,“去鬼界。”也不待她继续发问,继续解惑道:“今日是寒衣节,他要去寻访故人。”
“故人?”
“你想去瞧瞧吗?”
没得到她的回答,但重玹却十分了解她,赤红的灵流下两人转瞬来了一处极为阴暗的地界。天上挂着的满月散发着诡异的暗红,像一头巨兽的眼,又像一个巨大的大红灯笼。地面漫着血红色的裂纹,细细一看,仿若是鲜血,偏其中还盛着火红的花儿,更显诡异恐怖。
此刻鬼节大门大开,没有鬼差驻守,熙熙攘攘的魂流纷纷涌出,有的尸身完整魂灵完整,而有的则因为尸身的缘由恐怖至斯。偶有眼珠子耷拉,仅用血丝连着的,有的仅有一半的脑袋,有的甚至仅剩下半个躯体,实在是惨不忍睹。
重玹和羡宁隐了气息,那些魂流未曾发觉他们。这是羡宁第一次来鬼界,看到这副模样不禁觉得寒意砭骨,缩在重玹身后。
她虽说辞世一遭,可到底从来没有亲临鬼界一遭,看着这般景象,心底到底是害怕的。
而重玹似是清楚她的心意,微揽她软肩安抚她,“羡宁若是精进修为渡为上仙,便不用来此。”
羡宁白他一眼,恼他言外之意说她懒散不前,甩开他的手看着远处在魂流处焦急寻找着什么的元衡。
“他是在寻爱人吗?”
元衡眼中的焦急慌乱毫不掩饰的袒露在两人眼前,与往常魔界的元衡大人大相径庭。
“不是爱人,是他的徒弟。”
“徒弟?”
重玹漆黑的眸子眯向远处,似是在回想什么,从容道:“未入魔域时,他曾是一国主将,骁勇善战年轻有为的将军自然得人青睐,也自然有人眼红。”
“当时太傅是三朝元老,在朝中颇受尊崇,将自家的独女送至府上拜师学武,他一介武夫不参与党争,故而没有多想便应下了,那是他第一个徒弟。”
拜师那年,他一介武夫,怕惊着了世家锦衣玉食的大家闺秀,硬是褪下伴随他经年的戎装铠甲,换了一身书生装。
剑眉星目的书生。
是他徒弟对他的第一印象。
可他没想到的是,太傅的独女并非是寻常娇养的女子,甚至比军营中的将士都能吃苦,他不敢带她上战场,可她怎又会听从。及笄之年的她跟着他上了战场,藏在士兵中,用他亲授的武学救了他,拖着伤重昏迷不醒的他,一路从交战地到营地。
重玹深吸一口气,“他本名叫顾悬景,四气代谢,悬景运周,本意是好的,可惜偏生有流言传悬景之意为日月,乃是与天争,疑心一露,帝王又怎敢留他?宁可错杀亦不可放过。于是,在战场上明枪暗箭向他袭来,可他偏生命硬,活了下来。”
羡宁闻言眉头都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不忍心的望向远处慌乱的元衡。
“一次醉酒,他曾告诉我,他曾引以为傲的武功,让他失了所有,他以为……他精进武功可以护国忠君的。”重玹垂头轻笑一声,“他甚至懊悔,为什么自己没能死在战场上,若是那般,便没有那些无辜之人会因他丧命。”
“丧命?”
“凯旋至,受册封,卸甲来,残甲归。当时陛下疑心他与太傅联手意图谋天下,于是受封之日便是试金石。”
高堂上一身龙袍威严的年轻帝王面上带笑的瞧着堂下一身戎装的顾悬景,虽是笑着,却让人隐隐生出一股寒意来。
帝王年纪不大,与顾悬景不相上下,可能是由于娇养在都城的缘由,他皮肤细腻白皙,甚至堪比女子。
“顾将军身处边境苦寒之地劳苦功高,此次又有逼退穆斥进犯,取得槊州归降之功,必须嘉赏。”
“谢陛下。”顾悬景望着帝王足下的金砖,不敢有任何逾矩。“臣守卫边境乃臣职责所在,不敢要求赏赐,只是带兵打仗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才是大忌,臣不求封赏,只求陛下为将士们增添军饷。”
“这是自然,边境将士劳苦功高,自该封赏,可顾将军战功赫赫却也该嘉赏。”帝王赫君承冲着身侧喊道:“来人啊,宣旨。”
大太监尖细的嗓音传遍整个勤政殿,“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平定天下,式赖师武臣力;今顾家子忠贞,宣劳戮力,镇守边境,释边关之忧,护大周百姓,赫赫之伟绩然劳而少功,今封顾家子顾悬景为禁军统领,统御三万禁军,护佑国都,钦此!”
待大太监将圣旨交到顾悬景手中时,他俯身沉声道:“谢陛下!”
“顾将军,莫着急,还有第二道圣旨呢。”
顾悬景茫然的抬起头,只见赫君承神色玩味的望着他,“这第二道圣旨,便是要你清君侧,诛奸佞。”
赫君承的手缓缓抬起,在一众大臣头上划过,惊的大臣跪伏一片,瑟瑟发抖的喊着,“陛下,臣惶恐,臣不敢。”
最后陛下的手停在太傅面前,笑问道:“太傅真的也不敢吗?”
“老臣绝无此心。”
太傅说的铿锵有力,言语中的沉稳似乎透露着不容反驳的气势,可陛下又怎会信,一国之君又怎会甘愿屈服朝臣之下?
“陛下!!!”
“顾将军!”
顾悬景刚想说什么却被赫君承打断,禁军持剑冲进来将太傅与顾悬景一同围了起来,殿内一片哗然惊恐,各自退避,平时那些以太傅马首是瞻的官员此刻惴惴不安,噤声不语,生怕牵连到自己。
太傅瞧着赫君承坚定的眼神笑了几声,“陛下您忘了,您的皇位还是臣保举来的,您的江山也是臣家护下的。”
“是,太傅说的不错,可这些年也是太傅把持着朝政,与百官交好意图谋天下不是吗?”
“臣历经三朝,辅佐三位帝王,家中男子战死疆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