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目瞪口呆看着从远处“翩然而至”的巫女军师,确切地说目瞪口呆的不止李淮一人,绵延数百里的大军除远处实在看不清的,至少近处的几千人都神情复杂。
在将士们眼中,神秘的巫女军师穿了一身五颜六色、异彩纷呈、奇形怪状的羽毛衣,远一点的士兵甚至都看不出那是一个人,只看到一团鸡毛掸子缓缓走近。
军师的身份仅在副将军之下,故而座位紧挨着李淮。在南星矮身坐下之时,李淮甚至下意识往旁边躲......南星心中冷笑,这可不是你下午掐我脖子的时候了,姑奶奶闹心死你!
正如南星在今天下午才细细打量李淮的样貌,其实李淮也是在今天下午二人对坐占卜时才认真打量的戚倚莲。一是之前未有二人独处之时,二是之前的戚倚莲总是半眯着眸子,一副行将就木的气虚模样,今日性情大变引得李淮本能好奇。
他记得下午此人样貌颇为正常,怎短短几个时辰就......就......
奈何大军在侧,无论李淮内心所想为何,面上依旧要镇定自若。他低声浅笑问:“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南星淡淡“嗯”了一声。
往日戚倚莲虽与人不算热络,但该懂的礼数还是懂得的,最不济也应回一句“多谢副将挂念,已无碍”,何至于只“嗯”一声?
诸多不满与疑问如雪球般越滚越大,不详的预感逐渐在李淮心中成型,是否家中出事了?或者圣上对李家有所不满?
抛开疑惑中的李淮不谈,南星此时全然陷入了震惊。绵延数百里的大军、响彻天际的欢呼、稚嫩而虔诚的笑脸,而此时她正以上座的视角俯视,这是她梦中都未曾奢想过的场面。
那一刻她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也许她穿来并不只为男女情爱,也许她巫女军师的身份另有他用,也许被系统绑定的占卜通灵能力会帮助这百万大军。
她无法用语言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但面前燃起的篝火映进眼中的同时也扎进心间。如潺潺溪泉第一次遇见浩瀚汪洋,在十万条鲜活的生命前,龃龉心事未免可笑。
南星一时心潮澎湃不已,却不知危险正悄然来临。
正如前文所言,巫女戚倚莲的身份颇为敏感,对于主将陈卫来说也甚是棘手。明处这是圣上亲封的女军师,暗处这是圣上托付给李淮一人的女巫师,加之十万大军中独独这一个女的,陈卫无法按照森严的军规来要求戚倚莲,绝大部分时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事也吩咐李淮去商议。
今日戚倚莲鲜见露面实乃陈卫意料之外,第一杯酒后他高声问道:“军师姑娘,你今天能否当着十万大军的面儿给咱算一卦,这场仗终归是胜还是败?”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险恶异常。且不说南星压根不会占卜,就算是巫术世家传人的戚倚莲也很难不出纰漏。大战在即,在将士面前无论占卜结果为何,定然要答“胜”,最终战局为胜倒还好说,若真的败了,那这位巫女军师该当何罪?!
可胜败乃兵家常事,换言之,这问题来者不善。
李淮了然一笑后,微微偏头望向身侧的军师,明显想知道她的回答。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南星连想都没想就摇头,气氛肉眼可见霎时凝结成寒冰,连大军上空的云层都垂垂欲落!
李淮脸色大变,刚要说话,就听南星娓娓道:“我没带工具,测不了,但是我感觉能赢。”
“呼——”
凝重的喘息从四面八方滚滚袭来,对面赵副将松开的拳头里是碎裂的酒杯。他一拍桌面,面色不虞地为自己重新倒满酒。李淮欲言又止,喉头滚动数次终是未能说出心中所想,略微思索后他转头对主将陈卫使了个眼色,陈卫不着痕迹轻轻点头。
行军途中定然不可酩酊大醉,但提振士气实乃不可或缺。近处将士们一人分得一碗米酒,远端则只畅快吃肉,盛夏荒漠中的夜风依然裹挟凉意,即便如此将士们的脸上仍旧洋溢着志在必得的笑容。南星极目远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蓦然加重,她猜想也许这具身体的主人无比热爱自己的国家与军队,才使得她也无端眼眶酸涩。
在南星消化这巨大莫名情绪之际,李淮默默给她斟了一杯酒,“戚姑娘平日总在自己的军帐里未免无聊,依我看还是与将士们同乐为好,也恳请姑娘多为大军占卜一二,好协助战术安排。”
主将陈卫携三副将及三军师坐于主桌,陈卫坐首位正面大军,副将及军师坐侧位。李淮的音量控制极佳,既能让几位副将及军师听见,又不至于让下方的士兵起疑。
南星心说我信了你的邪,我说得越多死得越快!但由于她实在不了解这具身体前主人的行事作风,要说在年轻的李淮面前耍个小聪明还有几分胆子,当着煞气盈腾的将军们实在不敢。尤其是主将陈卫,年近五十,身量虽不高,却虬结有力,未着战甲周身也杀气萦绕。南星只是略有几分小聪明的和平年代的学生,平日连杀鸡都不敢,更别说在这些真刀真枪上阵杀敌的将军们面前撒谎,因此不自觉瑟缩。她躬身点头,“知道了”。
只不过此刻她并未意识到她并不怕身侧的副将军李淮。
随着她的点头,对面的两副将两军师连同主位的陈卫眉头皆皱,难道内奸不是她?
两日前,大军交战的过程中李淮惊觉右下腹一热,但生死之际无暇顾及轻伤。回到军帐褪去衣衫才发觉右下腹竟然中了暗器。一只梅花短针以及其刁钻的角度绕开铠甲嵌进皮肤,且短针周围皮肤正在迅速红肿溃烂!李淮认真回忆当时情景,中暗器之时正是他坐在战马凌风之上拧腰劈砍的当口,再结合短针的角度,这暗器是从自家方向射出的!!
李淮霎时浑身血冷,连忙穿戴齐整全身衣物,以商议战事为名来到陈卫的主帐,众人尽数退去后才如实禀告。陈卫当即怒砸行军桌,军中有奸细虽可恶但古往今来但凡两军交战皆有之,但奸细敢在交战途中偷袭副将军,这真是奇耻大辱!
他以自己食欲不振为由将军医召来营帐,军医名为叶广安,是太医叶七立的次子,与李淮及当今圣上李治皆自幼相识。叶广安一看李淮的伤处就断定短针带毒,其实不用军医李淮也推断出自己必然已中毒,伤处周围溃烂的皮肤、愈发浑昏沉的大脑、逐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