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入破院,吹得年久失修的门栅,不断“呼呼”作响。院子外,请来的廉价老马夫,扬鞭的声音,已经渐去渐远。 站在风中,握着一把子的碎银铜板,沉默了下,陈景终究放入了袖子里。 他不知,穿越的这场人生,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循着原主的记忆,二十八州的大冉王朝,已经风雨飘摇。南面天灾,北面外敌。庆幸的是,先帝驾崩之后,新君励精图治,试图通过改革,挽救大厦将倾。 但这些东西,往白了说,离着陈景还很远。他亦没有兴致,如今唯一的想法,便是赚银子。 原主这具孱弱不堪的身子,不及时调理的话,哪日再抽个马上风,神仙也救不了。 除非说,他这一生只做个石男。 发呆地想了好一会,陈景才迈开脚步,走回了西面的屋子。长大之后,童养媳宋钰,鉴于原主的丧心病狂,一直心有隔阂,两人并没有同房,各分一屋。 入了屋,陈景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屋子里已经多了一张缝缝补补的被褥。原先的冬被,已经被原主当掉,请同窗吃了花酒。 将被褥遮在身上,陈景只觉得,一股温暖慢慢笼罩在身上,让他整个人,迎来了穿越后的第一场酣睡。 …… “陈景,陈景!” 晌午的阳光,直直透入破屋。远远的,陈景便听到有人在喊。 宋钰下乡探亲,小破院里就他一个,再加上身子疲惫,不知觉间,已经是日上三竿。 恍惚之中,陈景习惯性地摸向枕下,发现摸不到手机的时候,才自嘲地一笑。 “陈景!” 两个书生模样的人,这时惊惊乍乍地闯了进来。 “陈景,你怎的还在睡!你家地契的事情,今日要去办妥。” 陈景不动声色地皱眉。 那个说话的书生,叫吴文,妥妥的斯文败类,原主一身的吃喝嫖赌,便是他带出来的。 昨天原主还被怂恿,当了冬被吃花酒。当然,在花销超出之后,这二人便丢下陈景跑了。 陈景还隐约有记忆,在春楼里,原主好像在卖祖屋的公证上,画了红押。 “陈景,你家的小媳妇呢。”吴文忽然变了话头,眼睛不断往外瞟,甚至还舔了舔嘴巴。 陈景心生厌恶。 见着陈景这副模样,吴文怏怏地一笑。 “陈景,你可得快跟我走,那买地契的外乡人,可还在官坊外等着。” “卖多少?” “原先说给三两……但我杀价,杀到了五两。陈景,你赚大了。” 陈景冷笑。虽然原主的记忆还有些模糊,但对于银子的概念,终归还是有的。譬如这份陈家地契,再怎么讲,也能卖到四五十两。 “地契的事情,过两日如何?”陈景想了想抬头,“我今日有个远房堂叔,从京城过来,开布庄生意的,给我带了几匹好料子的绸缎。” “那绸缎,或能卖七八两。” 入屋的两个书生,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不疑有他,毕竟面前的陈景,向来是死要面子的蠢材。 “我若请他吃席,或许能多分两匹。”陈景抬起头,“你二人要有银子,借我一些吧。等我卖了绸缎卖了房,便要富贵了。” 吴文两人犹豫着。 “若是没银子,我便不去了,连席也请不上,我嫌丢人。原先吃酒的时候还说,咱哥仨是生死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陈景,你借多少,我最近偏头疼,每日都要银子抓药的。” “我也是,同样害了头疼病,家里又穷,只能日日复煎药渣。” 陈景脸色不变。 “咱哥仨是不是生死兄弟?若不是,我陈景便不再问。若是,每人一两,卖了绸缎卖了房,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吴文两个顿了顿,开始抠抠索索地翻钱袋。 …… 午后,走上了街的陈景,捏着二两多的银子,站在车水马龙中,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要活下去,赚银子是必不可少的第一步。 脑子里固然有不少知识,但要付诸行动,还需要一些准备。手头上,他可只有二两余的银子。这银子,还是骗来的。 犹豫了好一会,陈景走入铁匠铺,花了半两银子,让铁匠依瓢画葫芦,打了个小铁钳,又花了半两,买了两三日的干粮,才独自往镇子外走去。 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试着利用后世的知识,做些大冉王朝还没有的东西,卖个新奇。这样一来,也能攒下第一桶金。 并没有雇马夫,出了镇子,陈景背着包袱,往偏僻的山头走去。 平安镇,离着京城只有五百余里,长长的官路上,不时有加急的红翎斥候,扬鞭跑马,将北面边关的消息,急急往京城带去。 “行人避让——” 在马蹄卷起的烟尘中,陈景平静地退到路边。有些事情,离着他还很远,他眼下要做的,便是努力活下去。 等铁蹄远去,陈景索性停了下来。只走了一个时辰,原主孱弱不堪的身子,根本禁受不住。 他坐在一株抽了新芽的枯树下,打开包袱,拿出了干粮水袋。 官路边不远的田垄上,约莫是开春时节,满眼看去,都是种稻的佃农。许多人没有耕牛,便用绳子绑了木犁,两人一组,深一步浅一步,费力地往前耕着,将一泼泼的汗水,不断洒入田里。 只看了几眼,陈景一时怔住。 在春风习习之下,他看见了宋钰,身上绑着一截木犁,刚巧是累了,正抬头抹着汗水,看向头顶的阳光。 盘着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