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茶坊,陈景将六百两的银票,小心地放入怀里。茶砖四百两,自个烧制的琉璃茶碗,算不得精美,只卖了两百两的贵物价。 “小九,跟我去一趟医馆。” 这一次来卢州,他还带着半个瓷瓶的土制青霉素。放在这个时代,可是不多得的良药。哪怕是不可治的肺痨,都有可能慢慢治愈。 “周勇,带人在街上寻一间客栈,注意看好马匹。我办完事情,便会回来寻你。” “东家放心。” 陈景点头。卢州已经有了乱象,若不然,按着他的想法,是敢多卖几枚琉璃珠的。但现在,只能从长计议了。 至于帮马胖子讨债的事情,也需要再往后捎捎。 沿着长街,陈景带着邢小九,一路走到了官坊附近。两个捕快,正各自嬉笑着,将一张官榜贴上。 陈景停步,抬头看了几眼,心底越发沉默。 “东家,我识字不多,这讲的是啥?官家要发银子么?” “战时抽丁。” 这句话,并非是陈景说的,而是另有其人。 陈景回过头,邢小九也回过头。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背着装书的箱笼,嘴里磕着瓜子,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箱笼上,还悬着一柄长刀。 “城外九村,去掉家中有功名的,每户抽一丁,作为剿匪之用。” “匪情之害,不及苛政之虎也。”书生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什么虎?打死了不让它害人,不就得了?”邢小九笑着开口。旁边的陈景,却陷入沉思,偶尔会抬头,朝面前的书生扫上两眼。 只可惜,那书生回过头,冲着陈景笑一下,又转了身。 “问你又不讲,哪儿有虎,我帮你打了便是。” “这大虎啊,要天下高手一起,才能打得死哦。”书生挥了挥手,背着箱笼,往前跑步离开。 陈景抬着头,看着远去书生的人影,只觉得有些古怪。书生带刀,可不多见。按着陈景来猜,估摸着是想入京赶考。但现在,入京的路已经被封了。 “小九,去医馆。”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陈景暂时晃开了思绪,重新走去医馆的方向。 …… “治肺痨的神药?”医馆的老医皱了皱眉,只把陈景当成了傻子,准备让人赶出去。 “若先生不信,可以先试一剂。” “且放着。”老医并无兴致。 陈景拿出瓷瓶,倒了许多出来。在走出医馆的时候,又贿赂了两个医馆徒子,好声好气地嘱咐了一番。当然,避免肉包子打狗,他还承诺了尾款。 “东家,这就回了?东西还没卖呢?” “不急,他们会来找的。” 陈景有信心,哪怕不能治愈,也能遏制痨病的恶化。在这种时代,已经算得灵丹妙药了。 算一算,来卢州的事情,除了帮马胖子收账,基本上都算做完了。至于土制青霉素,迟早会有效果,哪怕离开了卢州,到时候也会有人寻医拜访。 他很希望,有朝一日能把生意铺出来,不用再像条狗儿一样,去哪里都是战战兢兢的。 “小九,先回客栈。” 两人重新走回长街。并未发现,一个脸上留着新疤的瘦弱汉子,正缩在巷墙边上,冷冷看着他们。 …… 卢州府城之外,偌大的密林。 “老莫儿,你真看清了?”一个坐在树墩子上,满脸胡茬的大汉,眯着眼睛开口。在大汉的身上,还有一个妖冶的姑娘,如同花蛇一般,缠着大汉的身子。 “自然是看清了。便是那小东西,杀了我家大王。” 大汉推开花蛇,顿了顿,放肆大笑起来。 “你是说,那小东西原先是个书生,然后……噗嗤。”大汉实在忍不住,话还没说两句,又继续笑了起来。 “然后一个破落户小书生,带着一群村人,将你家大王给杀了?还有七八十条的胡子好汉!” “自然是……”瘦弱汉子语气无力,“他哪怕换了劲袍,我也认得出。那会儿我跑得慢,马又被抢着骑了,要不然我也会死。” “而且我知道,他身上至少有一千两银子。单单他卖茶砖,都有几百两了,还有那些雍州好马呢!” 原本还在大笑的胡茬大汉,一下子停住声音,脸上逐渐堆出了戾气。 “这一句,你早该说的。你个小莽子,从平安镇跑来卢州,若不是我收留你,早他娘饿死了。” 瘦弱汉子脸色大喜,“若是能杀了这小马夫,大王的名声,只怕会更加响亮,天下绿林都来投奔,大事可期啊!” “那便动刀吧。”胡茬大汉扭了扭脖子,咧嘴大笑,“听说,这几骑跑马的狗夫,在先前盗马的时候,还敢还手了。” “老子卫寿,鬼头虎卫寿,要剁了这几个跑马夫的头!卢州边城二百里,是老子的贼国,那小马夫上了黑册,神仙难救了!” “给老子晒刀!” “晒刀,呼呼!” 卫寿四周围的林子里,无数匪盗跟着高声欢呼。 …… 骑在马上,陈景回过了头,远眺着后面的路。在出城之后,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股不适。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山林里,被饿狼盯住了一般。 “小九,你走最后。” 邢小九点头,背着刀绕到了最后。 陈景呼了口气。马胖子的委托地址,离着府城有三四十里,并不算远。只要办了这一茬,便可以回去了。 原本还想再等一下,等等医馆那边青霉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