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擂,“胡”字旌旗,高高地迎风飘摇。 在壮丁营的猝不防及之中,合计两万余的大军,开始往蛮山行军。过了登丰城,循着南下的官路,沿途经过了陈家马场。 披着旧甲的陈景,转过头去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盘着发髻的宋钰,正带着一大帮的庄人,在风中相送。 邢秋几个娃儿,只以为他们一去不还,哭得在地上打滚。 “巍巍大冉,州四十六,二都九关——”陈景收回目光,抬头怒喊。 这首冉歌,还是一个百夫长教他的。将近三百年的王朝,以武立国,当初是何等的威风。但到了现在,四十六州的疆土,只剩二十八州,所谓的二都九关,也被狄国打得迁都,失去了漠北四关。 “上朝天国,日月浩瀚。” “四海臣服,漠北蛮山。” …… 这一下,不管是壮丁营,还是正规的营军,都跟着长呼起来。便如他们,或贪,或惧怕死亡,但不管如何,他们所站着的土地,是他们的祖辈,一次次浴血厮杀,打下来的江山。 骑在一匹挂甲马上,胡尊听得脸色沉默。他突然想起,大先生全力变法,为的,便如同冉歌里一样,让天下宵小,四海臣服。 “行军,擂鼓士,再用些力气!”胡尊一声怒吼,按住了腰间长刀。在没有做巡抚之前,他并非是什么软文士。而是在南方,一刀一剑杀出来的军功。 在胡尊的命令之下,两万余人的剿叛大军,慢慢进入了状态,全力往蛮山的方向,火速行军。 …… “瞧着他们,瞧着那陈景崽子,还喊唱了冉歌。”在邬村的村口,小吏邬忠满脸狰狞。 作为一个官身,却连一个马场小东家都摆不平,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一场羞辱。但还好,终归用了办法,让陈家崽子上了军册,去蛮山送死。 “族兄,这一次肯定能报仇雪恨!”在旁,邬冬同样大喜,“族兄莫忘了,到时候,陈家庄子里的几匹北马……” “给你,都给你。你个只会跑马取乐的小纨绔。”邬忠喝骂了句。相对起几匹北马来说,整个陈家马场的资财,才是他想要的。听说,陈景崽子那小夫人,长得还挺俊,说不得等这崽子战死后,自个还会有一桩艳福。 “死吧,都死吧,死在蛮山最好。”邬忠低声露笑。他不在乎什么家国山河,他要的是富贵。只要富贵了,才不枉费来人间一遭。 在登丰城。 正和老友欢饮的许陵君,听说剿叛大军出城之后,并没有任何的表情。他要保的东西,是门阀世家的利益。只要王朝还在,那么便饿不死他们这些人。再退一步说……更朝换代了,凭着这些底蕴,再去依附新朝,富贵依然还在,谁都抢不走。 “司马兄,这句话怎么说来着?”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在许陵君对面,一个儒雅的世家子,淡淡笑着开口。 “不过,若能不换,还是不换的好。” “那小皇帝懂些事儿,那赵副相什么大先生的,莫要太闹,我许陵君自然会保着王朝。” “大先生赵生牛,不管如何,我司马卓同样佩服他,敢为天下人之先,主持大冉王朝的办法。” “只可惜,是敌非友啊。” 许陵君笑了笑,“是生死之敌了。若不是在平安镇出了意外,他的人头,已经被我取了。” “对了许兄,这次来南方,可手刃了那帮凶义士?” 许陵君顿了顿,“莫提了,他有杨七宝作保。我答应了杨七宝,他莫来惹我,我便不动他。司马兄你有所不知,我并非是不敢和他打,而是杨七宝孤家寡人的,真把他惹急了,他会杀我许氏族人的。我真不怕他。” “许兄,你和杨七宝算是相杀,谁会赢?” “五五开吧。”许陵君干笑了声,“莫提这些,你我喝酒。” 儒雅世家子点头,喝了一盏酒后,沉默了会又发问。 “对了许兄,我突然有了些兴致,那帮凶的小义士,是叫什么了?” “叫陈……叫陈兴?哦对,好像是这名儿。一只小蝼蚁,我约莫记不清了。呵呵,司马兄啊,这次胡尊再打输了。在京城朝堂那边,只怕那位大先生,又要成为众矢之的。” “他肯定要打输的。毕竟,叛军那边的人马,不管是器甲还是战马,都是精良无比的。南方的大户们,可花了不少心思。当然,胡尊猜得出来,大先生猜得出来,小陛下猜得出来,很多人都猜得出来,那又如何呢。” 儒雅世家子仰头,“我天下世家,便是一把器。能帮你建功立业,但同样,也能把你割伤。不懂度势而用,那么便自取灭亡了。” 许陵君点点头,深以为然。 …… 大冉,京城。 一个白袍的孱弱青年,披着一件大氅,孤独地立在黄昏中。若无记错,今日便是南方的掌灯人,那位胡尊出兵剿叛的日子。 先前来了密信,并没有说抽壮丁的事情。等门客从南方再回情报,要阻拦已经晚了。 黄昏中,白袍青年久久闭目。 一盏将近干涸的火烛,便在他的身后,随风摇曳不停。 “大先生,天晚风寒,还请注意身子。”一袭戴着竹笠的人影,急急走了过来。 “四桥,你来了。” 来人正是袁四桥,摘下竹笠,扶着大先生便往屋里走。 “不瞒你,我很担心南方的事情。胡尊这一次,若是又打输了。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们,便会以此发难。会说南方变法,便是一场狗屁。说不得胡尊,还要被治一个庸将误国的罪名,判千里流放。” “胡尊革职之后,那些老狐狸,便会捧一个自己人上位。南方六州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