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凌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司淼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笪凌冰冷无波的神色终于出现变化,眼中浮现一丝惊讶,似是没想到她会挣脱自己。
司淼揉了揉太阳穴。
气淤积在胸口,堵得她呼吸困难,头疼脑热,身体一阵阵地发热,又一阵阵地发冷。
她定了定神,清凌凌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笪凌,轻声说:“我瞒了你,没错,那你要怎样呢?”
心理上的伤口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最多只会结痂,然后留下去不掉的疤。
而她是一个伤疤组成的人。
司淼安静地等着笪凌的答复,眼神中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我拼好了自己。
你要摔碎我吗?
笪凌好像有点怔愣。
他皱眉看着她,欲言又止,薄唇动了几下,但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好半响,他才不自然地扭开头,低声说:“算了,这件事翻篇。”
这回换司淼愣神地看他了。
笪凌说算了,看起来就像是真的算了。
他说完这句后,便拉着她往洗手间走。
熟练地打开水龙头,细致地给她洗净手上的颜料。
柔软的指腹压在光滑的肌肤上,一寸寸洗过,将那些脏污痕迹洗淡、洗净。
但不管怎么洗,都有若隐若现的痕迹。
司淼低着头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偶尔看一下神色认真的男人,神情有点复杂。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么?
他一点都不介意她的过去了么?
她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直到手上忽然多了些滑腻腻的感觉,让她猛然回神。
司淼定睛一看,看到了绵密的泡沫。
仿佛是精神被人拉了一把,终于从那种飘忽不定的状态中回定心神,司淼按住他:“这样洗不掉的。”
“那怎么才能洗干净?”
司淼把泡沫冲洗干净,摇头:“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对于美术方面,笪凌几乎一窍不通。
他看着司淼自己处理,脸色不太好看。
颜料只剩下一层极淡的印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司淼停止清洗,擦净了手。
没有了水声,她才恍觉室内有多安静。
这种极度的安静让她不安。
她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
抿了抿唇,司淼还没想好怎么办,笪凌先开口了。
他轻咳一声,神色不太自然,视线落在洗手台上,道:“我会学着处理,下次我来给你洗。”
说完,他耳廓有点发红,好似是为了快速略过这个话题,他转而道:“地上那些你不用管了,等明天家政阿姨来处理。”
司淼摇头:“王姨不了解那些颜料,还是我来比较合适。”
笪凌一下转回头,那双锐利的眼睛直视她,不赞同道:“那么多,你自己弄要弄到什么时候?”
司淼垂眼道:“是我碰倒的,本来就该是我弄。”
笪少爷从来没屈尊降贵自己打扫过,一时没能理解她在坚持什么。
但他还是跟上了她。
“我帮你。”他语气硬邦邦地说。
司淼诧异地看他一眼:“你又不会。”
笪凌嘴硬:“谁说我不会的。”
况且不会不能学么,他学起来可快了。
司淼没拆穿他,只自顾自清扫。
笪凌蹲在旁边,有点束手束脚的无措。
他手长腿长,即便蹲下来也比司淼高壮,却帮不上什么忙。
司淼的速度很快,而且很利落,他插不进手。
更重要的是——他也不了解这些颜料,不知道要怎么摆放,怎么清理。
但他有自己的办法。
笪凌仔细地看了眼那些瓶瓶罐罐上面的字,悄悄后退一步,默不作声拿出手机开始搜索:xx牌xx颜料应该怎么清洗。
笪凌专注低头搜索,没注意到司淼悄悄看了他一眼。
等他结束搜索,兴致勃勃准备帮忙时,动作微妙一顿。
嗯?是他错觉吗?怎么感觉她的动作慢了些?
算了,不管了,这正好方便自己学习。
毕竟理论和实操还是有区别的。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微弱的瓶罐碰撞声。
但这次的气氛却温和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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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司淼请了假,前往许久未去的心理诊所。
她已经很久没来了。
昨天短暂的温情蒙蔽了她的心神,让她忽略了那个很重要的底线问题,也忽略了相对来说不是特别重要的失约问题。
但现在提起来,有点不太合适。
毕竟,在笪凌看来,这两件事可能已经相抵了。
她昨天被他的温柔冲昏了头脑,竟然也默认了,今天想起来才有些后悔。
这事儿是一根刺,时间越久,扎得越深。
司淼想趁它还没有完全扎根之前,把它拔出来。
她是打车来的,没有找乔师傅,是不想让她和笪凌通风报信。
母亲的心理状态已经有问题了,如果女儿也有心理问题,她在笪家人的心里会是什么形象?
那太不堪了,她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本来就没几个人看好她和笪凌,这下,更没有人会为她发声、为她说话了。
站在诊所门前,司淼深吸了一口气,捏了捏手指,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才敲门进去。
为她看诊的许医生还是老样子,温和的神情,看了就让人觉得亲切。
但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的原因,司淼这次见她,总觉得有几分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可她们明明已经挺久没见了啊?
“司小姐。”许医生做了个请坐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