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少年敏感的自尊上。
“打中了,打中了。”
“我来,看我的。”
顽童兴奋地呼朋唤友欢呼尖叫,竟相约角逐,以此来报复方才他给他们的耻辱。
冷世安面色苍白地跪在地上,嘴唇轻颤着,挺直的上身逐渐僵硬。他双手撑地想要起身,却被突如其来的又一击打在了臂弯处,手肘吃痛失去撑力,瘦弱单薄的身体不受控制,面颊重重地摔向地面,因为重创,脸上肉颤,变了形。
尘土飞扬,少年淹没在污脏里。
连同那颗幼小脆弱的自尊心,一并被压进泥土里。
又一颗石子砸在了他的脸上,冷世安躲闪不及,面颊上顿时通红一片。
紧跟着便是一个又一个如雨点飞来的石子,和一片奚落笑骂之声。
顽童们乐于看到眼前这个气质清冷自矜的富贵公子,陷入无边的窘迫境地无法翻身的样子。
小孩子的恶毒往往更加残忍、没有底线。那是人性之初没有经过礼教和约束的,无法无天的,野蛮和张扬。
冷世安倒在地上,他抬起手臂去挡,春衫单薄,每一块落在他身上的石子都能激起他肢体的震颤。
他无声地承受,就如同上一世承受那些诬陷和诽谤一样。
骤然,耳边响起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我说你,也太好欺负了吧。”
这是她同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让冷世安记了一辈子的一句话。
冷世安看她,小娘子背对着阳光站在他面前,周身仿佛罩了一个光圈,看得并不十分真切,但那语气,气愤中带着三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有些怔愣。
阿英转身,捡起地上掉落的石子又快又狠地砸了回去。
一边砸还一边喊:“阿爹,他们欺负我,快来帮忙。”
蒲泉之听到宝贝女儿的哭腔,抄起手边的铁铲就追了出去:“我看谁家的熊孩子,老子打断他的腿……”
顽童见状哭喊着一哄而散,直往自家大人怀里钻。
乡邻们自知理亏,却又一边护犊子一边拉着孩子往回走,嘴里还不阴不阳地咒骂:
“这娃子要死咯,人家是瘸子啦,会砸坏的啦,看我回去收拾你……”
一声一声的“瘸子”灌入耳中,仿佛一根一根尖刺,扎得惠姨娘头皮发麻,心绪起伏,烦躁不耐。
“世安。”
陡然尖厉的催促声传来,冷世安打了个颤,紧紧抿着唇薄一语不发,双手撑在地上慢慢地起身。他的脸上流了汗,有些污渍在上头,狼狈不堪。
阳光灿烂,天地间明晃晃地发白。
“我帮你。”
阿英拍了拍手走过去搀扶住他的臂膀,想要帮他一把,谁知他却顺着那力道轻轻扭了一下胳膊,倔强地撇开了她的手,也躲开了她的好意。
日光照在他身上,将一切清晰地放大。
他的手掌磨破了皮,红色的血点渗透莹白的皮肤,混着尘土,污脏一片。
冷世安站了起来,皱着眉头抬袖蹭了蹭脸上的灰,又拍了拍手上和衣裳上的灰尘,随后郑重地后退一步,朝着阿英和蒲泉之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礼。
弯折的脊背昭示着少年的修养。没有道谢,他眼眸始终低垂着,倔强的身姿立在阳光下,挺拔如松。
即便是这样一身污脏、不甚体面的样子,眼前的冷世安看上去依然如清风朗月,翩然如仙。
春风拂面,惠姨娘站在屋檐下看着倔强的少年,蓦然碰上他的目光不禁愣了愣,一时竟有些说不出的道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