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他好像重新看得见,当时心湖峡谷的景致。 他从来不是好人,他曾经做过无数惨绝人寰的事。可长久以来,他从来不曾像今天一样宁静,仿佛脱下战火织成的风袍,他只是一个赤膊的汉子。 白烟围绕在他身边,洗涤着他周身的煞气和血色污秽。 长久的执念,至此放下。豁然回头,他的这一躯壳,与鬼啸长渊必定沦亡的谋算,一并沉没。 显然,律定墨的随手一招,还不足以致他死命。缓缓地,他抬起一掌,对准了自己的心窝。 律定墨和宿九琴,都没有上前阻止。他们垂眉看着他,直到一抹朝天血色涌出,一个独臂的身躯,颓然倾斜向一侧。 白烟无比宁静。随着一个身躯倒落,四周缭绕的烟雾,没有惊起半点波澜。 最终一招,仿佛朝圣,仿佛鬼啸长渊就在面前,这一抹鲜血,是他戎马一生最后的忠诚。 宿九琴叹了口气,转身往山顶返回。律定墨停顿了几秒钟,就地挥开一方岩土的凹坑,将这名敌手沉默着掩埋。 回望山顶,巨鼎横空,依旧闪烁着济世的青色光芒,有如翡翠。 ………… 雪漠飞烟雪,寒空冻层云。穿过沙漠的昼夜,最后的一处高峰上,两道身影,已经感受到了自远方而来的敌意。 狼尘烟默默拔刀,玦同君见状,也做好准备,起身准备应敌。 紫渺渺的鼎光,与连天飞雪相得益彰。呼啸的雪云漫天,玦同君紧了紧衣襟,呼出一口热气。 这样的环境,自然不是他所喜欢的。 但是,丛狼尘烟的侧脸,就可以看得出来,这里是他的天地——而这就足够了。 远道而来的身影,已经在雪原上疾驰偌久。一个个鞋印留在堆积的深雪之上,随后很快被大片大片的雪花掩埋,消失无踪。 他的皮肤已经被冻得通红。尽管他之前也常常出没于寒天雪地,在那个洞窟里来回,但此刻决战的心境,让他更显得有几分按捺不住。 心跳砰砰,枭无夜知道,他绝不能失手。 影主霸业,他必定是走到最后的人。直到新秩序的降临,影主和他努力了这么久,绝对不会就此止步! 眼前一片眩晕,他好像已经看到,自己凯旋而归时,看到的那幅天地易位的新气象了。 心头更加炽热。眼前已经能可看到那方横空大鼎,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出手了! ………… “嚓嚓”几声,有如深秋割黄草,秋风扫落叶,剑声嗡嗡不绝,横扫而来。 满眼都是血色,罗织的血色围墙,就在最后一瞬间最终落成! 登时,赋云歌、龙陶两人被破碎的结界力量打翻在地,滚出很远的距离。鬼啸长渊解除了保护的结界,他慢慢步出烈火的圈子,杀戮的味道,染上了他的瞳孔。 但是,就在这时,玄素剑气不息,穿林而来,直袭鬼啸长渊后背。然而他甚至没有转身,只是稍一鼓劲,猩红的煞气凝聚出一件背铠,轻松挡下了杀来的招式。 随之,剑光秋毫一照眼,割开空气的飞尘昂扬,溜过一抹铮璁的玄素双色。 乌首白枝剑光明锐,如同刺破晦暗的流星。赋云歌等人眼前一亮,只见素别枝此刻,已经紧随宝剑,纵入战场! 素别枝显然一路奔驰,已经十分疲惫。他险些没收住脚,踢开一条深深的土痕。 赋云歌上前,一把扶住他:“你好算是来了。” 素别枝拔起长剑,抚着胸口稍一调息,嘿嘿一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然而,不远处的鬼啸长渊,却已经没有陪他们耍下去的兴致。 他的眼角一挤,方才来自潭沉月方面的封印被解除,他已经知晓了那边的情况。 不曾想,溪紫石果真还是背叛了他。 他此刻的境遇,九彻枭影的基业,正在缓慢土崩瓦解——他已经知道了。就像活鱼剥鳞一样痛苦,但他已经走上绝路,就算舍弃这一切,他也不会回头了! 熊熊炽焰烧向天空,与背后耸峙的天地围墙一同,笼罩天地再度一暗。 他的头发,一根根飘散起来。好像凌乱的魔鬼,他的下巴很快生出胡须,是瘆人的赤红色。 他的喉咙里,发出如同雷震的低哮。九黎鹿弑蒸发出大片暗红色的血气,紧贴着地面像蛇一样游动开来。 强劲的压迫力,不祥的预感,令在场众人为之变色。 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几乎出自本能,他们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 “快……快,快走!” 一声呐喊,不知道是谁声嘶力竭发出的呼声,在场众人立刻纵身向后方撤退。 然而,鬼啸长渊已经慢慢举起了他的手掌。掌心流淌着粘稠的血浆,高高举起,宛如审判人间的恶魔。 “你们……走得了吗。” 一声勒令,在场众人同感一阵威压临身,登时所有人双膝一软,仿佛有一股超乎想象的力量按下,迫使他们,悉数屈膝下跪! 越天寒修为高于旁人,可就算是他,此刻竟然也难以支撑这股绝对的威慑力。在原地僵持了一秒,他也不得不双掌撑住地面,勉强地跪倒在地。 所有人都动不了了。冷汗顺着他们的脸颊和后背流出,慢慢滚落进泥土。 除了,一个人! 在鬼啸长渊面前,一道寒光反射过来,他不耐地眨了眨眼。随之是一剑刺破凝固的空气,不折不挠,如同正道不屈的脊梁。 “皓元穹墨引!” 转瞬之间,百点墨色与白光交错,扑面而来。鬼啸长渊淡漠地抬手一挥,竟然稍逊一筹,手腕竟然被拂拭不去的真元所伤,衣衫染红。 “嗯……?”鬼啸长渊微微一惊。 素别枝没有再给他吃惊的时间。乌首白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