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邬盈如一步一步走向长离,她原本弯起的嘴角渐渐低落,平静地说道。
“八年的时间,她陪我念书学画,每一天她都会想出很多很多话来哄我开心。”
“她经常说,盈如你要多笑笑,开心的人运气才会好。”
“她每天都笑嘻嘻的,仿佛世界上没有事情能让她难过,你觉得,她运气好么?
袁稚容运气好么?
她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贫困家庭,小小年纪就被卖到了邬府当丫鬟,长大后被贪婪的父母嫁给死人结冥婚,最终在棺中闷死。
长离的心突然被揉成了一团,她此刻说不出一句话。
“你应该见过她那双令人作呕的父母了吧。”邬盈如的眼中露出嫌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明码标价,畜生都不如。”
“你知道么,我见到稚容的最后一面,是她开开心心的和我说,她爹娘来接她回家了。”
邬盈如的面颊下划过两行泪,她的声音依然很平静。
“我当时那么舍不得她,但是她那么渴望自由的一个人,注定不能陪我在高门大户待一辈子,所以我放她走了。”
“如果我早知道她的下场,哪怕被她恨一辈子,我都不会放她离开邬府。”
“你是故意引一洲盟的人来的。”长离哑着声音道。
“我是故意的。”邬盈如微微一笑。
“常府……那日你是装的,你根本没有什么疯病。”长离叹了一口气。
“你猜得都对。”邬盈如笑笑,她站在院子中,仿佛感受不到温度。
“她那样的人,哪怕真的嫁人,也不会不给我写一封信。”
“我花重金托人帮我调查,哄骗我爹我得了重病不能见人,花了两日潜入常府,看见的就是在棺椁中被闷死的稚容。”
“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受么?”
长离动动唇,说不出一句话。
“那些人都要死。”
邬盈如的声音很轻,但是其中的恨意却浓重得令人侧目。
“所以你派人给袁稚容的父母下蛊?”长离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失去父母的庇佑,袁稚容的那一双弟妹会过上什么日子么?”
“她弟弟是个好孩子。”邬盈如仿佛早就猜到她会这么问,“邬家会庇佑他们的。”
“常府呢?你又做了什么?”长离觉得有些奇怪,昨日去常府的时候,里面每个人都是一副很正常的样子。
“长离姑娘,关于这件事情,明日你就知晓了。”邬盈如仿佛累了,她柔柔一笑,径直走进房门。
她的口中还哼着乡间小调,就如同当年那个八岁大的女孩,用这个曲子哄她睡觉时一样。
长离在邬盈如的院中伫立良久,她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凉意。
我……哭了么?
她抬手去摸自己的脸,上面沾满了水渍。
“问到什么了么?”
她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少年音。
“少徽?”她刚张口说话,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
“哭什么?”少徽有些急切,“谁欺负你了么?”
“不是……”长离呐呐,她觉得有些丢脸。
“如果有些人做恶事,但是一直没有被人发现,逃脱了律例的惩罚。此时此刻,有人将做恶事的人杀掉,这算替天行道么?”长离忍不住问道。
她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过脑子,还有些幼稚,说完就后悔了。
“你是怎么觉得的?”少徽轻声道。
“我觉得……不算吧。”长离犹豫了一下,“但是……”
“但是你觉得她没有做错是么?”少徽递给她一张帕子。
“嗯。”长离不好意思地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
“如果恶事没有被发现,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披露它。”少徽轻声道,“替天行道的出现是因为社会动荡,律例视同废纸,才会有侠义之士惩戒他人。如今在初尧帝的治理下,九州各地昌盛兴隆,严格律例,绝不会出现放过做恶之人的事情。”
“很多时候,有些人的正义其实过于极端了,很多人犯下的错可能罪不至死。”
长离的脑海中浮现出病入膏肓还在哀叫女儿名讳的袁父,陷入沉思……
“小长离,是非对错,你自己分辨。”少徽拍拍她的肩,“相信自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