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沈倾云倚靠在窗边沉思,有时候回想前世的事情,仿佛是做了一场大梦。 她看着自己搭在窗沿上的手,皮肤白皙而细腻,手指纤细而饱满,指甲上透出淡粉色的盈润光泽,但在前世,这双手枯黄干瘪,指腹上都是冻疮和老茧,手背上还留下了被丫鬟婆子欺凌的伤疤。 那些暗无天日的煎熬和痛苦,终究永远刻在了心上。 寒玉闪身到她的面前,轻声说道:“小姐,夜已经深了,风凉。” 沈倾云愣了一下,她合上窗户,转身望着寒玉:“说吧,什么事情?” 没有她的吩咐便贸然出现,想必他是有事情要说的。 可寒玉只是凝视了沈倾云很久,一句话也没有说。 沈倾云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那双澄澈的眼眸像是湖面泛起涟漪,红唇抿在一起,静静的等着寒玉开口。 寒玉的心泛起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他神情恭敬而又暗含着眷念,双手捧着一个用布匹包裹的东西,递到了沈倾云眼前。 沈倾云伸手接过,打开外面柔软的锦缎,里面是一根发簪。 簪尾雕刻了祥云的图案,又在上面镶嵌了一颗月光石,宝石表面有着像雾玻璃般的细腻柔和之感,透出了幽幽的淡蓝色光泽。 这簪子做工精巧,一看便价值不菲。 “小姐,这是我想要送给你的礼物。”寒玉压下心头的苦涩:“我要走了。” 原本这是准备在她及笄礼当日便送给她的,但当时被倚翠拦了下来。现在如果再不送,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为了能够买到这个簪子,他私下找人接了暗杀的任务,虽然受了点小伤,好在给的银子充足。 如今总算将簪子送到了沈倾云手上,寒玉心中充盈着喜悦。 “要走了,什么时候?”沈倾云闻言有些惊讶,但很快还是恢复了平静,毕竟她也早有预料,一年之期差不多也到了。 “若得小姐同意,今夜便离开了。”寒玉望着沈倾云的面容,细细扫过她的眉眼,想要把她牢牢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寒风呢?” “与我一道,此刻也在外边候着,小姐可是有事要交代?” 沈倾云看着寒玉,比起一年以前,面容更加冷峻,他身姿似乎高了不少,无形中多了一丝压迫感,气质也更沉稳有力,黑色的夜行衣让他大半身都隐在暗处,只是那漆黑的眸子里仿佛闪烁着什么光芒,让人一眼总觉得安心。 她心底叹了口气,冲着寒玉淡淡的笑着摇摇头,然后起身走到柜子里,打开了左边的第三格,拿出里面的盒子,又打开了最下层的格子,拿了东西,这才走回寒玉的面前。 “诺,这是你和寒风的卖身契,你可以撕掉了。”沈倾云眨眨眼,眼底带着浓浓的笑意。 寒玉神色复杂,耳尖有些泛红,他拿过卖身契却没有撕掉,而是叠起来小心地放到了胸前的衣襟里面。 沈倾云又递给他一个小盒子,寒玉打开一看,有些震惊,里面整齐的放着五十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 “我知道你和寒风的身份或许并不简单,除了钱,我也帮不上别的什么忙了。收下吧,不管你们要做什么,多带些银子在身上总是好的。” 沈倾云由衷地说:“寒玉,谢谢你的簪子,我很喜欢,以后,保护好自己。” 寒玉猛地转过了身背对着沈倾云,他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话想问。 比如,他想问问,小姐,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小姐,再见的时候我可以叫你倾云吗?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你能不能不要很快成亲? 小姐,你,会不会舍不得我走,会不会也...... 但这些话,他终究一句都没有说出口,喉头的哽咽压下了所有的冲动,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对沈倾云许下承诺,也不敢奢望沈倾云能够等他回来。 最后,他也只留下一个沉默的背影,便消失在了沈倾云的眼前。 浓浓的夜色里,寒玉最后回望了沈倾云所在的房间,睫毛轻颤,眼角有一丝的泪意,很快又被冷漠和坚韧所替代。 寒风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后,这么久了,总算有了转机,他们也可以卸下伪装了:“主子,我们走吧。” 寒玉点点头,世上将再没有寒玉和寒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第二日,倚翠在给沈倾云梳洗的时候,便注意她神情有些疲倦:“小姐,你可是作夜没有休息好?” 珍珠闻言也关切地走了过来。 “无事。”沈倾云拿起妆匣里的首饰,突然发现寒玉给的玉哨还在自己的手腕上挂着。 她小心地将玉哨从手腕上取了下来,放到了匣子的暗格中。 看着这个玉哨,沈倾云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正好同你们说一下,寒玉寒风走了,以后寒清与寒霜接替他们的位置。” 倚翠正在梳发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问:“走了?他们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 珍珠也没想到寒玉和寒风走得如此突然,有些气鼓鼓的说:“不是还没有到一年吗,他们可真不够意思,竟然一声不吭就走了。” 虽说平日里接触的并不算多,但毕竟相处了快一年了,猛然听到这样的消息,珍珠还是觉得心底有些失落的。 沈倾云笑了笑:“昨夜寒玉来告诉我的,总归有些感慨,这才睡得晚些。” 珍珠也叹口气:“算了,希望他们以后能够平平安安,顺风顺水吧。” 而倚翠只是顿了顿,手下的动作不停,替沈倾云梳好了头发,再细细的上了层脂粉,这才回了自己休息的屋子里。 她拿起手中的荷包,把最后的一点图案绣完,收了针脚,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就愣愣的坐在床榻上,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